这是“味魇”第二重:
“复合香”。它把人生三个最松弛的味觉坐标,混编成一条“时间逆流梯”。
只要我再踏一步,就会缩回少年,再缩回童年,最后缩成胚胎,
在羊水味的包裹里,失去四肢与名字。
我咬肌绷紧,把舌尖抵在上腭,发一声“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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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提前练好的“味锚”——
在上颚埋过一粒微型薄荷胶囊,齿关一紧,胶囊破裂,
纯薄荷脑像冰锥,顺着鼻咽冲进额叶。
极寒与极热相撞,时间梯“咔”地断裂。
堂内的吊扇炸成雪片,雪片又变回现实里的月光。
我回到焦黑林地,手里却多了一本“食谱录”,
封面带着辣条油渍,翻开,纸页空白,只飘出一缕米饭香。,我把录对折,再对折,折成一只纸漏斗。
然后拔出靴筒里的匕首,在左臂内侧划一道浅口。血珠渗出,我让血滴进纸漏斗,每一滴血,带走一种味道:
第一滴,棉被味;
第二滴,米饭味;
第三滴,操场尘土味。
血与纸交融,凝成一颗暗红色“味丹”。
我把味丹含在舌底——
含而不嚼,让血味盖过所有乡愁。
薄荷的冷、血液的腥、纸浆的苦,三味互杀,
鼻腔里只剩铁锈,世界像被拉回零下。
林地再次安静。
铜味针却自己旋转,针尖指向地下。
土皮翻卷,升起一只半人高的“味鼎”——
三足、圆腹、青铜,盖沿雕着舌形纹。
鼎盖嗡鸣,缝隙里透出第三股香:
——福尔马林。
——消毒水。
——医院走廊的冷光。
我瞳孔骤缩。
那是父亲最后半年,我每天陪床的味道。
他肺癌晚期,咳出的组织碎片,带着桂花般的甜腥。
护士用消毒水拖地,混着福尔马林,
把死亡刷成一种苍白、 sterile 的“洁净”。
这是“味魇”第三重:
“绝味”。
它把“最痛却最清醒”的味觉记忆,熬成一击必杀。
只要鼎盖再开一条缝,我就会跪地呕吐,
把胆汁、把记忆、把灵魂,一股脑吐进鼎里,
成为供养味魇的“底汤”。
我伸手,压住鼎盖。
掌心的刀口尚未愈合,血涂在铜绿上,像给古墓上漆。
鼎内传来“咕嘟”声,仿佛有人用我师父的嗓音,
喊我乳名。
我闭眼,把脑海切成三份:
一份给薄荷,一份给血,一份给《金刚经》。
我默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每念一句,鼎盖下沉一分。
经文与血味互噬,把福尔马林逼回鼎腹。
第七句诵完,我睁眼,咬破舌尖,
将混着经文、薄荷、血液的三味真火,
一口喷在鼎足。
“嘶啦——”
青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绿锈爬满鼎身,
像时间被按了快进,三百年压缩成三秒。
鼎腹传来一声叹息,像父亲最后一次摘掉呼吸机,
把肺里所有气,吐向窗外的白鸽。
叹息过后,味鼎裂成两半,
中间空无一物,只剩一条极细的、银白色的“味丝”,
一端连着我舌根,一端没入夜色。
我捏住味丝,轻轻一扯。
“嘣——”
像拔断一根琴弦,整个林地发出一声听不见的颤。
随之而来,是瀑布般的味道倒灌:
烤红薯、汽油、雪花膏、鞭炮、月经血、旧书霉、雷雨前的臭氧……
所有被我遗忘、或刻意遗忘的味觉记忆,
像被翻倒的调色盘,泼了我一头一脸。
我站立不稳,单膝跪地。
味丝断裂处,却滚出一颗“无味之核”——
透明、无嗅、无温度,像一颗被抽成真空的玻璃珠。
我捏起它,对着月亮看,
珠里倒映出我此刻的脸:只剩一张空白的舌。
我把无味之核含在舌底。
这一次,不是镇压,而是接纳。
我让所有味道穿过我,像让风穿过一面破旗。
旗不拦风,风也不撕旗。
无味之核慢慢融化,
像一颗冰,却释放不出冷;
像一粒糖,却释放不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