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十七个轻响正随着雨势起伏,像十七个被雨丝串起的心跳——他想起三日前在城隍庙旧书摊,那个裹着灰布衫的老绣娘攥住他手腕时,指腹凸起的茧恰好按在他桡动脉上。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讨赏的伎俩,此刻却如惊雷炸响:那些在染坊、织机前、茶棚里与他有过片刻交集的人,原不是偶然。
\"他们不是听众。\"他对着空气低喃,喉结滚动,\"是信标。\"
苏若雪推门进来时,怀里的日记本还沾着阁楼漏雨的水痕。
她鬓角的碎发黏在耳后,却掩不住眼底的亮:\"阿砚,你看这个——\"她翻开泛黄的纸页,一片干枯的梧桐叶簌簌落在他手背,\"我娘写的,'织者之眼,不在瞳中,在指尖'。\"
顾承砚低头,叶尖正戳在他腕间被老绣娘按过的位置。
他忽然抓住她沾着墨迹的手,按在波形图上:\"你说,若是把频率刻进触觉?\"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昨日在圣母院施粥棚,那个瞎眼阿婆摸过她递的棉布后,突然哼起了《归络调》——当时只当是巧合,此刻所有碎片在脑内拼合:\"视觉会被蒙住,听觉会被截断,但触觉...\"她抽回手,指甲在桌面划出轻响,\"触觉是刻在骨血里的母语。\"
楼下传来重物拖拽的闷响。
青鸟裹着滴水的油布帘进来,左脸的新疤在烛火下泛着青,他直接跪在顾承砚脚边,染血的布带从臂弯垂落:\"我要走。\"
\"伤没好。\"苏若雪蹲下身要掀他的衣袖,被他侧过身避开。
\"我沉过苏州河底的排水渠。\"青鸟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那些在渠壁刻下荧光丝的人,手背上都有蚕农的茧。
他们没文化,不会写信,可他们会在织机上多挑一根经线,会在米缸底下藏半块染了丝纹的陶片——\"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焦黑的绣片,\"今早码头,老陈头的孙女把这个塞给我。\"
顾承砚接过绣片,焦痕里隐约能辨出北斗七星的针脚。
他忽然笑了,是这三个月来最明亮的笑:\"影线计划改了。\"他转向苏若雪,\"你做盲织教材,用凸起丝线绣简化星图,针脚间距对应频率。\"又看向青鸟,\"你带三艘运炭船,每夜在码头挂北斗灯,留空蚕盒——\"他指节叩了叩桌上的铜丝,\"盒底嵌这个,对应各城的唤醒频率。\"
苏若雪连夜翻出母亲留下的竹针,在煤油灯下把《星语图》的线条加粗三倍。
她的指尖被竹针刺出细血珠,却越刺越快——当最后一根竹签标完针序节奏时,窗外已泛鱼白。
她把教材塞进刚浆洗好的棉布包袱皮夹层,闻见皂角香里混着淡淡丝线味,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时,怀里的绣绷味道。
青鸟出发那日雨停了。
他把染血的布带系在船桅上,算作给老艄公的暗号。
三艘炭船顺江而下,每到黄昏靠岸,他便踩着湿滑的石阶,将刻着北斗的灯笼挂在老槐树上。
第一夜在南通码头,他放下蚕盒时,瞥见墙根有团黑影一闪;第二夜到江阴,石阶下多了半块焦绣片;第三夜在镇江,蚕盒里躺着颗带茧的蚕籽——壳上用针挑了个极小的\"砚\"字。
顾承砚在密室里数着船讯。
当第七日收到青鸟的\"灯全亮\"密电时,他摘下耳机,指腹抚过电台的旋钮。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落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正好盖住\"母亲的间隙\"那行字——那是他为新版《归络调》取的名字,用摩尔斯电码藏在丝弦震颤的间隙里。
\"明日午时。\"他对着电台轻声说,像在和某个遥远的人约定,\"我给你们放首新歌。\"顾承砚的手指在电台旋钮上顿了顿。
第七日正午的阳光透过气窗斜切进来,在摩尔斯码记录本上投下一道金边——十七个频率点的跳动轨迹,正随着《母亲的间隙》的丝弦震颤,在纸上洇出一片星图般的光痕。
\"苏小姐,今日南通的蚕盒反馈。\"楼下账房的学徒捧着铜匣跑进来,发顶还沾着晒绸时落的绢丝。
苏若雪刚放下给盲女绣的星图教材,指尖的茧子蹭过匣盖铜锁,\"咔嗒\"一声打开,里面躺着七枚带针孔的蚕茧,针脚间距与昨日扬州传来的完全吻合。
她抬眼看向密室楼梯,目光穿过蒙尘的窗棂,正与顾承砚探身往下望的视线撞个正着。
\"阿砚!\"她举着蚕茧匣跑上楼,裙角扫过积灰的木阶,\"南通的共振率比前日高了四成!\"顾承砚接过蚕茧,指腹抚过针孔边缘的毛刺——这是普通织工为防脱线特意留下的倒刺,此刻却成了传递频率的密码。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苏州收容所的急报:那个因高热失聪失语的少女,在听到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