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的身影先露出半只鞋,黑亮的皮鞋尖点在地板上,像只试探猎物的蜘蛛。
他举着个长方形仪器,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顾承砚在日商资料里见过的"脉波探测仪",专门捕捉人类脑电波异常。
"在找我们。"青鸟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带着压抑的兴奋,"少东家,要动手吗?"
"再等。"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望远镜边缘,"他还没碰到核心。"
话音未落,仓库里突然响起"滴滴"的电流声。
白手套的动作顿住,望远镜里他的肩膀明显一僵。
接着,那台积灰的老式电报机"咔嗒咔嗒"转起来,打印纸从出口处缓缓吐出,墨迹歪歪扭扭,却字字清晰:"明澜,是你回来了吗?"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白手套的手在发抖,探测仪"当啷"掉在地上。
那男人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旁边的木箱,里面滚出半打玻璃管——每管都泡着截带血的蚕丝,和苏若雪腕上的红丝一模一样。
"他们怕的不是我们。"顾承砚取下望远镜,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是她还'活着'。"
深夜的顾苏织坊,烛火在账房里跳得昏黄。
苏若雪趴在桌上整理母亲的实验笔记,发梢垂落,扫过摊开的《守脉日志》。
顾承砚推开门时,正看见她对着某页批注发呆——那行字是苏母的笔迹:"血脉钥匙需心跳为引,锁眼只认本体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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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青鸟暂停了声波传输。"他把茶盏推到她手边,"改为每日申时三刻,只放半段录音。"
"为什么?"苏若雪抬头,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红。
"要让他们以为,她回来了,却没说清。"顾承砚指尖轻点日志上的"织心祭坛"图,"就像你小时候,攥着半块糖在他眼前晃,他越急,破绽越多。"
接下来的三日,怡和仓库的电力表果然开始波动。
顾承砚站在顶楼看更棚里,盯着示波器上起伏的曲线,在第七日凌晨等到了青鸟的身影——年轻人脸上沾着煤灰,怀里抱着卷热乎的探测图。
"地下室有片区域,温度比周围高十二度。"青鸟展开图纸,手指戳在某个圆圈上,"和《守脉日志》里的'织心祭坛',轮廓分毫不差。"
顾承砚摸出那枚浸透解药的铜算盘,轻轻放进风里。
算盘珠在夜风中转动,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像极了苏若雪拨弄算珠时的习惯。"他们以为用母血做了钥匙。"他望着算盘被风卷向仓库方向,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却不知道,真正的锁眼,只认她的心跳。"
后半夜,苏若雪在整理针线盒时,指尖突然刺痛。
她低头,见一枚锈针正扎在食指上,血珠顺着指腹滚下,滴在旧绣帕的折痕里。
那滴红在帕子上停了停,竟顺着"归"字的残线缓缓爬行,最终停在帕角的一点墨斑上——那位置,和她翻到的老照片里,三十年前实验室地板的裂缝走向,严丝合缝。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苏若雪攥紧绣帕,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望向账房外的老槐树,月光正透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母亲实验室里,那些刻在墙上的蚕丝纹路。
黎明时分的第一缕光漫进窗棂时,顾承砚敲响了苏若雪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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