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轻声问。
"等织机里藏的东西能运转。"顾承砚抓起桌上的保养卡——那是他连夜设计的,封面印着"顾氏绸庄 免费保养","他们要确认改装过的机器能正常发送指令,我们就给他们个'正常'。"他抽出张薄如蝉翼的蜡纸,用镊子夹起粒芝麻大的药囊,"这是林先生给的溶蜡剂,遇热就化,在轴承上留道荧光印——日商查不出来,但我们的人拿紫外灯一照,就能知道哪台机子被做了手脚。"
送保养卡的是老周头,七子里最会装糊涂的老匠。
他套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拎着油壶晃进恒裕隆车间时,活像个刚从乡下赶来的亲戚。
顾承砚站在街角的米行里,看着他跟机修工递烟,看他蹲在织机旁"帮着擦灰",看他把保养卡塞进机修工的工具箱——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第三日深夜,顾承砚在绸庄顶楼的暗房里等消息。
月光透过红布窗帘漏进来,把桌上的怀表照得泛着青。
突然,楼下传来急促的拍门声:"顾先生!
恒裕隆夜班主管张全发高烧昏迷了!"
顾承砚的手猛地攥紧了窗帘。
他记得张全发——那是个总爱摸小工后脑勺的胖男人,上个月还在茶馆跟日商翻译喝了三壶碧螺春。
此刻他冲下楼时,正听见报信的伙计喘着气:"救护车走到法租界和华界交界,车突然熄火了!
车灯闪了三次,然后...然后有个人影从巷子里窜出来,拿走了张全发的公文包!"
顾承砚的脚步顿在门槛前。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到他脸上,他望着远处渐暗的车灯,突然想起老周头塞保养卡时说的话:"这卡要是到了不该看的人手里,说不定比炸弹还响。"此刻他盯着黑黢黢的街道,仿佛看见那道黑影正捏着公文包,而包里,那张保养卡的蜡封正在体温下慢慢融化——
"顾先生?"苏若雪的手搭在他肩上。
她的掌心带着账房暖炉的余温,却掩不住他后背的凉意。
顾承砚转头看她,月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青鸟明早该回来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那个公文包。"
巷口的路灯突然灭了一盏。
黑暗里,不知谁家的织机又响了起来,那声音比往日更沉,像块石头坠进深潭,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正朝着黎明的方向,缓缓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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