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蹲在灶台后添柴,火光映着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倒比平时温和些。他总说自家婆娘的包子馅调得邪乎,寻常人尝不出好,懂行的才知道,那猪肉里掺了点老坛腌的芥菜,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这时,街那头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一个瘸腿的老乞丐拄着竹杖挪过来,破碗里只有几粒米,头发像团乱草,身上的破袄散着霉味。他在铺子前站定,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蒸笼,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孙二娘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她见惯了乞丐,平时顶多丢个破皮子馒头,今天却不知怎的,拿起两个冒着热气的肉包递过去:“拿着,趁热吃。”
老乞丐愣了愣,颤抖着手接过去,没立刻吃,反而对着孙二娘作了个揖,声音嘶哑得像磨石头:“女菩萨……俺给你说个事,你可别害怕。”
张青从灶台后探出头,皱眉道:“有话快说,别耽误俺们做生意。”
老乞丐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昨夜俺在城隍庙躲雨,听见两个官差嘀咕……说要查包子铺的底子,还说……还说要找什么‘带疤的人’。”他说着,眼神偷偷瞟了眼张青脸上的疤。
孙二娘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依旧笑着,拍了拍老乞丐的胳膊:“谢大爷提醒,俺们就是小本生意,怕啥查?您快吃包子吧。”
等老乞丐一瘸一拐走远,张青凑过来,声音沉了:“官差找带疤的?难道是冲俺来的?”他年轻时在快活林打伤人命,虽换了身份,这道疤却成了抹不去的记号。
孙二娘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把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别自己吓自己。郓城县带疤的多了去了。再说,真要查,也得有个由头。”话虽如此,她手里的擀面杖却攥得更紧了。
没等多久,街口就传来马蹄声。两个穿着皂衣的官差勒住马,其中一个三角眼扫过铺子,扯着嗓子喊:“孙二娘在吗?”
孙二娘连忙迎上去,脸上堆着笑:“官爷吉祥,有何吩咐?”
三角眼官差翻身下马,径直走到案前,拿起一个包子捏了捏:“听说你家包子馅调得特别?俺们县太爷想吃口新鲜的,让你随俺们去趟县衙,给太爷做两笼。”
张青在后面接口:“官爷,这做包子的手艺糙,哪敢进县衙?要不俺多蒸几笼,给您送去?”
另一个瘦高个官差冷笑一声:“县太爷说了,就要现做的。怎么,你家有啥见不得人的,不敢去?”
孙二娘心里透亮,这哪是请人做包子,分明是想把她诓去县衙问话。她眼珠一转,拿起围裙擦了擦手:“瞧官爷说的,俺们就是怕手艺不好,怠慢了太爷。去,咋不去!”转头对张青道,“你看铺子,俺去去就回。”
张青急了:“俺跟你一起去!”
“添啥乱?”孙二娘瞪他一眼,压低声音,“看好铺子,别让街坊看出啥端倪。”她故意把“街坊”两个字说得重了些——这附近住着不少梁山安置的弟兄,真要闹起来,也好有个照应。
跟着官差往县衙走时,孙二娘心里打着算盘。路过街角的茶摊,她瞅见茶摊老板王二麻子正往茶壶里续水——那是自家弟兄的暗号,意思是“有情况,已传信”。她心里稍定,脚步也稳了。
县衙后厨果然宽敞,只是气氛透着诡异。县太爷没露面,只有个师爷模样的人盯着她揉面。孙二娘手不停,嘴也没闲着:“师爷您不知道,俺们这包子馅有讲究,得用前腿肉,三分肥七分瘦,剁的时候要顺纹路,加的酱油得是城南老李家的,那才够味……”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师爷,不好了!西门外的粮仓着火了!”
师爷一惊,起身就往外走,临走前瞪着孙二娘:“老实待着,别乱动!”
孙二娘哪肯老实?她趁人不注意,溜到后厨角门,刚要推开,就听见两个杂役在嘀咕:“听说了吗?刚才抓的那个乞丐,在牢里喊着要见官,说知道张青在哪……”
孙二娘心猛地一提。那老乞丐!难道是故意引官差来查他们?她刚要细听,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连忙转身,见是三角眼官差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人——正是刚才那个老乞丐,此刻被捆着,嘴里塞着布,呜呜挣扎。
三角眼把老乞丐往地上一推,冲孙二娘狞笑:“孙二娘,别装了。这老东西招了,说你家男人张青,就是当年快活林伤人命的逃犯!”
孙二娘脑子“嗡”的一声,却死死盯着老乞丐:“俺不认识他!官爷可别听疯乞丐胡咧咧!”
“疯乞丐?”三角眼踢了老乞丐一脚,“他说张青脸上有疤,还说你们铺子后院埋着当年的血衣!要不要俺们去挖挖看?”
这话一出,孙二娘浑身一僵。那血衣是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