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沉声下令:“撤坛。于此地,立空白石碑一座,只刻二字——民信。”
天下,有信者,皆有所感。
西北边陲的守心驿,一位老驿卒的孙子,跋涉千里,终于走到了南方的大泽边界。
他正要掬水解渴,忽觉胸口一阵灼热。
他连忙掏出祖父留下的布包,里面是一片早已风干的玉茎叶片。
那叶片此刻竟如烧红的烙铁,在他掌心遇热自燃,没有烟,只有光。
灰烬落在湿润的泥土里,一朵鲜红的赤花竟破土而出,瞬间绽放。
花心之中,一行水珠般的文字缓缓浮现:“你也是不怕慢的人。”
与此同时,遥远的东海,一艘渔船正在与风浪搏斗。
船老大惊奇地发现,自家船上那个修补过无数次的灶膛里,那根用来加固的红线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仿佛融入了船骨之中。
此刻,每当船首劈开巨浪,整个船头竟会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那光芒不甚明亮,却让船行异常稳健,破浪之时,水流分开得竟如刀切豆腐。
渔民们交口称奇,从此不再称这艘船为“渔船”,而唤它作“慢舟”。
九天之上,那最后一丝即将回归天地本源的意识,缓缓睁开了“眼”。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浩瀚无垠的星河与脚下那颗蔚蓝星辰上亿万生灵的心跳同频共振。
他感觉自己就是风,是雨,是田野里每一株正在生长的麦苗,是每一个母亲对孩子的轻声呼唤。
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成了他的言语,无需多言一字。
他想回首看看自己的一生,却发现记忆早已化作无数碎片,融入了那些扶犁、分食、讲理的寻常景象里,再也找不到一个清晰的“我”。
他就是道,是信,是那座名为“民信”的无形丰碑。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融,化为纯粹的天地法则的最后一刹那,自那九州万邦的人间,从无数个村落的田埂上,从无数个家庭的灶膛边,忽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稚嫩的歌声。
那是一首全新的童谣,歌词简单,曲调质朴,却带着一种穿透云霄的力量。
无数孩童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温暖的洪流,逆着那道贯天彻地的光柱,向着九天之上的星海深处,轻轻地、清晰地,呼唤而来。
那声音,像是春风拂过麦浪,像是溪流淌过磐石,正在那无垠的虚空中,慢慢凝聚成一个最古老、也最亲切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