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残念,在即将彻底消散之际,终于窥见了天界败亡的真相——并非败于无道,而是败于离人。
当神佛高居云端,不再与人间烟火共情,其神力便成了无源之水。
他最后一次凝聚起微弱的意识,附在一粒随风飘荡的草木灰上,飘飘摇摇,最终落入了西北边陲一位戍边老兵的灶膛里。
老兵正用一口黑陶锅炖着羊肉,灰烬落入汤中,他浑然不觉,只觉得今日的肉香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醇厚。
夜里,他做了一个酣畅淋漓的梦。
梦中,那些年轻时便已战死沙场的兄弟们围坐一圈,人人端着一个大碗,笑着对他说:“老家伙,如今不用再拼死拼活换那点口粮了。咱们当年用命守着的这片河山,现在,有人用另一种方式让它活过来了。”
老长老的残念在梦境中含笑释然:“原来,护国不必持刀,亦可持锄。”话音落下,他最后一丝魂光彻底散尽,没有归于虚无,而是无声地融入了天下亿万家的灶火之中。
立夏当日,节气交替,天地间的气机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全国所有的农人,在同一时刻,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他们梦见一个身着布衣、脚踏草鞋的身影,沿着阡陌田埂缓缓而行。
那人没有面容,却让人感到无比亲切。
他每走过一处,身后的犁沟便会自然而然地勾连成线,最终在广袤的大地上形成一幅巨大的北斗七星之图。
当他们从梦中醒来,不约而同地奔向田野。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毕生难忘:昨夜一场无声的细雨,竟在每一块田地的水面上,都留下了一幅清晰无比的星图印记,其方位、尺寸,与天穹之上的北斗星分毫不差。
关平站在村子最高的山坡上,俯瞰着下方万亩金纹交织成网,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构成了一幅宏伟壮丽的画卷。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从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满足的叹息,像是父亲终于卸下了那副压在肩头千百年的沉重担子。
几乎是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渔家灶膛中,那朵诡异的血红花,在吸收了最后一丝人间烟火气后,花瓣缓缓闭合,随即整个花蒂从根部脱落。
一枚晶莹剔透、宛如血珀的种子,从枯萎的花苞中滚落,掉进了灶底厚厚的灰烬里。
次日清晨,渔家主妇起身掏灰,随手便将这混着种子的灰烬,撒入了屋后的菜园之中。
而在更遥远的蜀中深山,那座云雾缭绕的茅屋前,长久以来纹丝不动、仿佛与岁月一同凝固的木门,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声,向外,缓缓推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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