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日的黎明却被一种近乎神圣的诡异所笼罩。
遍布全国的关帝庙内,无论大小,无论新旧,所有关公神像的眼角,竟无声地滑落下一滴滴泪水。
那泪非是凡水,而是凝固的青金色泽,宛如熔化的琉璃,沉重而悲怆。
泪滴触地,并未碎裂,而是瞬间扎根,破土而出,抽枝发芽,不过眨眼之间,便长成一株株半人高的小树。
树身虬结,泛着古铜光泽,而每一片树叶的脉络,竟天然生成一个清晰的“关”字。
百姓们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围在庙宇内外,议论纷纷,却无人敢上前触碰这神迹般的异树。
惊疑未定之际,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庙中那些早已冰冷百年的巨大香炉,毫无征兆地,炉底竟腾起一簇温暖的火焰。
炉中积攒的香灰被一股无形之力卷起,如一条灰色游龙,围绕着神像盘旋三周,最终在神像前方的半空中,凝成一行力透纸背的篆字:“非我燃香,是你们心中火起。”
那火焰呈青金色,与神像泪滴同源,却没有丝毫灼人之感,反而散发着如春日暖阳般的温煦。
一个胆大的孩童挣脱母亲的手,好奇地将小手伸向那团悬浮的火焰。
火焰轻柔地舔舐着他的掌心,并未留下任何伤痕。
孩童“呀”地一声缩回手,众人惊奇地发现,他的掌心上竟烙印般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古字,正是《春秋》的开篇之句。
他茫然地看着手心,那本该艰涩难懂的文字,此刻却如同与生俱来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化作了清晰的含义。
身处京城的关兴猛地睁开双眼,他清晰地感知到这遍及九州的异象。
这不是天降神迹,更非圣祖显灵。
他知道,这是昨夜那场席卷天下的梦境所引发的共鸣。
千千万万颗不屈的心在梦中齐声呐喊“我来守”,这股庞杂而纯粹的意念汇聚成洪流,跨越山川湖海,最终点燃了这不属于天、不属于地,只属于凡人的心火。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一处即将彻底崩塌的灵界碎片中,一位行将消散的老长老残魂,用尽最后的力量回溯因果。
他看到了那凡间燃起的青金之火,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惧与决然。
他忆起了那条刻在天界基石上的古老禁律:“凡民自立神火者,当降‘寂灭之雾’,使火不传、声不扬。”此雾乃天地法则的修正之力,无形无相,专为扑灭这等僭越的凡火而生。
然而,此雾并非凭空而降,它需借人心中的怀疑、恐惧与自私为引。
若万众一心,信念如铁,则雾气便无所依凭,不攻自破。
“不能让它熄灭……”老长老的残念喃喃自语。
他将自己最后一点灵光,如蒲公英般洒向人间,精准地渗入了九州大地所有的学宫与私塾。
一座偏远村庄的义学内,白发苍苍的私塾先生正讲到“关公夜读春秋”,一个学生举手问道:“先生,书上说烛火昏暗,关公借心中正气,竟能让残卷发光,真有此事?”
先生抚须而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光,非在烛火,而在人心。心若持正,虽处暗室,亦如白昼。”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学堂内那三十六盏早已熄灭的油灯,灯芯竟在无风的情况下,齐齐亮起一豆火苗。
那灯焰不再是寻常的橘黄色,而是凝成了一柄柄小巧的青龙偃月刀之形,光芒虽不炽烈,却异常明亮,将学堂内那些破旧的残卷照得字字清晰。
一个双目失明的学童,在这刀形灯焰亮起的瞬间,只觉眉心一阵温热,一股暖流涌入脑海。
他张开口,竟用稚嫩的童音,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早已失传百年的《忠义篇》残章。
民心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朝廷终于无法坐视不理。
帝王震怒,视此为动摇国本的妖火,再变策略,下旨命国师于武昌关庙前设下法坛,主持“熄火大典”,欲借九州龙气,强行封禁这股源自民间的火焰。
法坛之上,九龙旗迎风招展,国师身着紫金道袍,手持桃木剑,面色冷峻。
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悬于坛上的九口金钟次第响起,钟声沉闷,仿佛要将天地间所有的声响都压制下去。
九响过后,国师举剑指向关庙中那座最大的香炉,厉声喝道:“敕令!龙气镇压,凡火归寂!”
然而,就在他剑锋所指之处,炉中那团青金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猛地爆开!
不仅是武昌,在这一瞬间,遍布全国的九十九座主要关庙中,炉火齐齐爆燃,九十九道粗壮的青金火柱冲天而起,在万丈高空之上交织、汇聚。
云层被染成一片青金色,火焰竟在云端之上,缓缓拼凑出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那正是千年前的麦城之夜,四面楚歌,孤灯一盏,一位红袍将军手持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