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的守护。
遥远的北境,冰封千里的雪原上,青梧正巡视着那片由她亲手催生出的冰晶白花林。
这些白花是北境最后一点生机的象征,亦是她监控地脉异动的哨兵。
忽然,她眼角瞥见一抹异色。
在一片纯白的花林之下,竟有一道极其微弱的金线,如同地底的闪电,一闪而逝。
她心头一凛,立刻循着金线的方向追去。
那金线飘忽不定,却始终指向一个方位——南方,正是早已化为死地的荒犁谷旧址。
青梧停下脚步,眼中满是凝重。
她没有丝毫犹豫,拔出腰间短刃,在自己白皙的掌心轻轻一划。
殷红的血珠滚落,她将其精准地滴在那金线消失之处的地面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血珠并未渗入冻土,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被吸入地下,消失无踪。
青梧脸色骤变,她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地脉之力……这是谢田灵稻的根须!”她失声低语,“它在做什么?它在主动连接那些曾经被神血亵渎、被诅咒的废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立刻行动。
她摘下三朵开得最盛的冰晶白花,以秘法催动花香,将那道金色根须蔓延的轨迹尽数刻印于三朵花的花蕊深处,而后将花瓣重新闭合。
她托起白花,口中吟诵着古老的风谣,三朵白花承载着她的力量与讯息,化作三道流光,随风急速南移。
数日后,云栖在石台收到了这三朵仿佛还在沉睡的白色花苞。
花瓣紧紧闭合,宛如三枚莹白的卵,触手冰凉,却蕴含着一丝熟悉的草木气息。
她认得,这是青梧的传讯之法。
她没有强行破开,而是将其置于掌心,催动自己那源于血脉、微弱却温热的心火,小心翼翼地温养着。
在心火的暖意下,三朵冰晶白花缓缓舒展,层层绽开。
花蕊之中,那道被刻印的金色脉络熠熠生辉,组合成一幅破碎却流向清晰的地图残影。
金线的终点,赫然指向西南方一处她极为熟悉的地方。
云栖凝视着那幅地图,久久不语。
良久,她眼中的迷茫化为一抹锐利的锋芒,轻声道:“我明白了……它不是在逃离,也不是在扩张。它是在……寻仇。”
当夜,月色如水。
云栖从行囊中取出一块焦黑的石头,那是当年族中长辈使用的石犁上崩落的一角,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耕作万亩、引动地气的“残火”。
她将这块石头轻轻放在谢田灵稻的根旁,而后盘膝坐下,口中低声吟唱起幼时母亲教她的农谣。
那歌谣简单、质朴,讲述着播种、成长与收获的喜悦。
在摇曳的火光与古老的歌声中,那九根稻穗竟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微微摆动起来,最终齐齐朝向一个方向,坚定地垂下。
那方向,与花蕊地图所示完全一致——正是百年前,农神殿最后的遗址所在。
云栖动身南下之时,远在中枢的沈砚再次感到心神不宁。
地脉之中,那股苏醒的古老气息愈发清晰。
它浩瀚、威严,非敌非友,却带着一种不容万物抗拒的、如同天地法则般的威压。
他强行催动残魂,将神识凝聚成一线,冒险探入那气息的源头。
刹那间,他仿佛坠入了地心深处的混沌。
在一片无尽的黑暗里,一幅残缺的青铜卷轴虚影正缓缓浮现。
卷轴只展开了半幅,上面用神血烙印着半句惊心动魄的誓词:“犁破苍穹,禾覆九幽。”一股源自神明意志的悲壮与决绝,瞬间冲垮了沈砚的神识。
他猛然从入定中惊醒,口中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却满是惊骇与彻骨的寒意。
他终于悟透了那段记忆的最后一层含义。
“错了……全错了!”他喃喃自语,“《归禾篇》要的根本不是开启,是献祭!它需要一名血脉纯正、心与田合的真正耕者,自愿将自己的命脉与象征万田归一的田契,一同燃尽,作为最后的祭品!”
而此刻,云栖对此一无所知。
她已行至荒犁谷外十里。
前方,本该是黄沙漫天的死寂之地,此刻却天象大变。
厚重的乌云在天边翻滚聚集,却不见一滴雨落下,沉闷的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黑云压城之际,一道纯粹的金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云海,如同一柄神罚之剑,笔直地垂落而下,不偏不倚地照在前方沙丘上一座半埋于黄沙中的古老石碑上。
碑文在风沙的长年侵蚀下已残缺不全,但在那道金光的照耀下,两个古朴的文字却清晰可见,散发着亘古的悲凉——“归……禾”。
云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