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该去查哨了。”身后传来士兵压低的声音,是河西军里最年轻的斥候阿蛮。瑾潼回头时,看见少年肩上挎着的箭囊还沾着白日厮杀的血渍,箭尾的雕翎却被仔细理得齐整。她将桃花种子小心收进贴身的荷包——那荷包是镇北将军亲手绣的,边缘已经磨出毛边,却还留着淡淡的艾草香——起身时,刀鞘在木柱上轻轻磕了一下,十七道缺口撞上新鲜的刻痕,发出细碎的轻响。
营地外围的篝火已经熄了大半,只剩几处哨位还亮着微光。瑾潼踩着沙砾往前走,靴底不时碾过散落的箭镞和断裂的枪头,白日里厮杀的腥气混着马奶酒的酸香,在夜风里慢慢散开。转过粮仓拐角时,突然听见水牢方向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她握紧弯刀悄悄靠近,却看见白发老妪正蹲在枯井边,用破布仔细擦拭着井壁上的血渍,怀里还抱着那个掉过冬枣的布包。
“老夫人。”瑾潼放缓脚步,声音放得轻柔。老妪回头时,瑾潼才看清她脸上的伤口已经用草药敷过,只是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未干的泪痕。“是瑾潼将军啊。”老妪抬手抹了把脸,布包里露出半截银簪,簪头的桃花已经被磨得模糊,“这井壁上的血,是我那孙儿的。去年他跟着镇北将军守河西驿,被左贤王的人掳走前,还攥着我给他绣的桃花帕子呢。”
瑾潼的心猛地一沉,她蹲下身,看见老妪指尖的银簪和二王子母亲遗物上的桃花纹一模一样。“您认识二王子的母亲?”老妪闻言愣了愣,随即苦笑起来,指腹轻轻摩挲着簪头:“何止认识,我们是一起在江南学绣活的姐妹。当年她嫁去柔然,我还偷偷给她送过桃花种子,说等她站稳脚跟,就去贺兰山看她种的桃花。”
夜风突然卷起地上的沙砾,迷了人的眼。老妪将银簪塞进瑾潼手里,声音里带着颤:“将军,您说的明年种桃花,可还算数?我那孙儿最喜欢桃花了,等开了花,我好告诉他,河西军回来了,我们能回家了。”瑾潼握紧那枚冰凉的银簪,指尖的温度透过金属传过去,她用力点头,喉咙却像被沙砾堵住,只能发出低低的“嗯”声。
回到主营时,帐内的烛火还亮着。二王子正伏在案上研究地图,案边放着那囊没喝完的桂花酿,香气漫过帐帘,勾得人鼻尖发酸。“你回来了。”二王子抬头时,瑾潼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显然是熬了许久,“左贤王的亲卫招了,说他暗中联系了漠北的匈奴部落,约定三日后在黑风口东侧的野狼谷汇合,想一举吞了我们。”
瑾潼走到案前,将银簪放在地图旁,指尖点在野狼谷的位置:“这里的地形我熟,去年跟着镇北将军巡逻时来过,谷内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都是悬崖,最适合设伏。”二王子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突然笑了:“我母亲当年也说过,野狼谷是块易守难攻的宝地,只是左贤王眼拙,总觉得那里偏僻无用。”
两人正说着,帐帘突然被掀开,阿竹举着火折子跑进来,少年的脸上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片新鲜的桃树叶:“姐姐!二王子!我在山坳后面发现了一片桃林!虽然都是小树,但是已经冒芽了!”瑾潼和二王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跟着阿竹往山坳走时,夜风里果然飘来淡淡的桃香,借着月光,能看见几十棵小桃树沿着山壁排开,枝桠上的嫩芽在夜色里泛着浅绿。
“这是我母亲种的。”二王子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嫩芽,声音里满是温柔,“她嫁来柔然的第三年,偷偷在这里种了这片桃林,说等我长大,就带我来认祖,告诉他们我身上流着一半江南的血。”阿竹听得入了神,突然抬头问:“那等我们打跑了匈奴,是不是就能在这里种更多的桃花?”瑾潼摸了摸少年的头,看着二王子,两人异口同声:“当然能。”
第二日天还没亮,营地就热闹起来。赵将军带着士兵们加固栅栏,老李则领着伤兵们制作陷阱,阿竹和白发老妪带着百姓们去山坳里挖野菜,顺便给桃树苗浇水。瑾潼和二王子则领着斥候勘察野狼谷的地形,谷口的碎石滩上,还留着去年河西军巡逻时做的标记——几块堆叠的石头,上面刻着小小的“魏”字。
“我们可以在谷内的通道两侧设下滚石,再在入口处挖陷阱,用干草和沙土伪装。”瑾潼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出伏击的阵型,“等匈奴人进入谷内,先放滚石堵住他们的退路,再用弓箭射杀,最后派骑兵冲锋,定能一举歼灭。”二王子看着她画的阵型,突然想起母亲教他的兵法,忍不住点头:“我母亲说过,用兵之道,在于出其不意,你这法子,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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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察完地形回到营地时,已经是正午。阿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用树皮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几颗刚挖的野菜:“姐姐,老夫人说用这野菜煮粥,能给士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