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斯通挺了挺自己的胸膛,背对着光柱的影子也变得更加高大了起来。他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似乎打算用另一种方式地问道:“小七,你了解自己的这位同伴吗?我的意思是,你熟悉她的每一种表情,每一个想法,以及在这种想法之下会做出的每一步行为吗?”
我对塞雷斯通的提问感到茫然,便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克拉拉,后者同样一头雾水,但紧蹙的眉头却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安。我回过头,并疑惑地回应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塞雷斯通侧身走下高台,然后一步步地向我靠近,他边走边继续说道:“你对自己这位同伴的了解,仅仅是你自认为的一切。你所看到、听到,感知到的一切,不过是她表现出来的外表和行为,但她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你能有十足的把握告诉我说你完全了解吗?”
我的眉头抽搐了一瞬,但心却中已隐隐感到了有些不对。
“我并没有任何贬低、质疑你这位同伴的意思,但你为她所打的这份包票也太过轻率了。以我的了解,你与她的交往其实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或许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或许在逃离罪恶之都的路途上你们对彼此的了解有了很多突破性的收获,但仅仅依靠这些,你就能那么有信心地告诉我说——你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位同伴吗?”
见我表情茫然,塞雷斯通则再次淡淡地笑了笑:“所有人都是会变的,小七,即使是你也难逃被改变的命运。想想看当初你刚去到罪恶之都时的样子,那时候的你天真无邪,甚至还处在对任何事物都抱有好奇心的阶段,那个时候你眼中的世界和现在你眼中的世界是一个样子吗?我想恐怕不是吧,但那是因为世界发生了变化吗?不,改变的是你——小七,是你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发生了变化……和你分享分享我的亲身经历吧,那同样不算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我本以为塞雷斯通会说一个小小的故事,可没想到他却向我揭示了一段尘封在历史当中的真相……
“被白狼杀掉的雷伯特利——也就是曾经‘冠冕’的首领,在他成为我的敌人之前,我们曾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他曾经是一名人类农夫的帮手,在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宠物’一说,我们存在于人类社会中的可能只因是我们对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有所帮助,而绝非是陪同和玩耍之用。雷伯特利身型高大健壮,性格也是敢打敢拼,他精力无限,好像怎么用也用不完。人类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将他培养成了一名看家护院的守护者。在那段漫长的日子里,他帮助人类击退了许多来自森林中进犯的野兽。他虽然受了很多伤,但也赢得了人类对他的尊重和爱护。
我与他初次相识就是在外边的那条塞雷溪边,当时四处流浪的我正在溪边饮水,恍然间却看见一头宛如野兽般庞大的家伙出现在了溪流的对岸。我吓了一跳,本以为他会向我发动袭击,但他却就在那对面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出现也同样感到了好奇。
那一次的见面我们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却记下了对方的样貌。直到两个月后,我再一次在溪边看见他时,他却满身是伤,流淌的鲜血甚至将靠近他那一侧的溪水都给染红!我毫不犹豫地跳进溪水,奋力地朝他游去……直到两天后他才缓缓地醒过来——
‘你出了什么事?’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甚至都不是问他的名字,仿佛我们两人早已熟悉彼此般,这种神奇的感觉在后来我每一次想起都仿佛刚刚经历。他颤抖的嘴巴轻声向我道谢,并解释了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其他的人类看中了他的能力与忠心,想要将他从农夫的手里买过去,但农夫无论如何也没有答应,于是那些人类便在充分准备后袭击了农夫的住所,试图抢走他们珍贵的‘家人’。他奋起反击,曾经帮助农夫打退了无数野兽的本领却无法对那些人类造成有效的伤害——他们的住所被那些人类烧掉,农夫却用自己的性命作掩护让他逃走……他一路奔逃,最终倒在了塞雷溪旁……
后来我才知道了他的名字——‘雷伯特利’,听他说那是农夫早年夭折的儿子的名字——他怎会交出自己的儿子呢?
我帮助雷伯特利在人类的追捕下四处奔逃了两年,在这期间我们的友谊上升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我将他视为最重要的朋友,而他也将自己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了我。我本以为我们能像那样永远地相处下去——直到那天——我们遇到了另一群人类,他们在森林中追捕四散奔逃的猎物,有我们的同类,也有其他的动物……我们并没有被人类发现,但从那天起,雷伯特利的话就变得特别少,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不愿开口……三天后,他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的秘密——‘我要去人类的世界,塞雷斯通,我要去帮助那些被人类抓去的可怜同类们!’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当时的我以为他疯了,或者是产生了心血来潮的想法,可后来的我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在开玩笑!人类的恐怖与族群的庞大我是见识过的,倘若主动靠近无异于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