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闯在看清形势之后,从旁拱火道:“四位堂主,玄武像乃太祖朱羽为纪念玄冥泽水战,督造赏赐于葛家,乃葛家基业所在,让他们抛弃祖业,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们葛家就是要拉着玄武门一起与这玄武像陪葬。今日既要将玄武门迁移陆上,必须先要改旗易帜,创造一个没有葛家的全新的玄武门。”
“雷闯,你还敢说,大海眼堵塞,有你的一份罪业。”葛修文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血口喷人,”雷闯辩解道:“大海眼堵塞乃天灾,以我之力怎可为之?”
“我本不欲在众弟子面前讲的,”葛修文看了一眼雷闯,闭目沉吟一阵,才道:“先父过世时,曾留下一封手稿,里面写满了对鲛人的研究。玄冥泽下海上湖,有淡水鱼虾,甚为鲛人喜爱,因此海中鲛人常游于玄冥泽,每隔一段时间,便要从大海眼归巢,而玄冥泽中一切淤堵,便都在此时被归巢的鲛人疏通。十多年前,你为扩张势力,多造舟盾,大肆捕鲛取油,玄冥泽鲛人数量锐减,不足以疏通海眼,这才让海眼堵塞,玄冥涨水。”
“牵强附会,一派胡言。”雷闯口中虽如此说,心中亦暗暗生疑。
难道玄武门之难真的是自己一手造就的吗?
葛修文看着雷闯仍在强辩,也不再顾及什么旧情,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先父葛洪当年发现鲛人是疏通大海眼的关键,但却并未对人提及,就是为了顾及你雷闯的体面。先父本想默默保护鲛人,使它们数量逐渐恢复,到时借其归巢之力,海眼自会疏通,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做完这些事,就身死盟主堂。而这些秘密,也随着先父离去,再也不为人所知了。”
雷闯听闻此事,神情恍惚了一阵,身形险些没有站稳。
是啊!他怎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这些事让他十年来的一切谋划和算计都变成了笑话,如果这是真的,他将来在九泉之下,当以何种面目面对葛洪?
“四位堂主,”葛修文继续说道:“自从我用石脂代替鲛油之后,玄武门已不再捕杀玄冥泽中的鲛人,想必泽中鲛人的数量已恢复不少。相信过不了太久,待泽中鲛人聚集成势,重回海底巢穴,便是海眼疏通,玄武出水之日。”
顾桑林、黄建业、周若水、陆寻风四位堂主听到葛修文的话之后,皆沉思不语,似在犹豫,似在考虑。
这当口,雷闯却从恍惚之中走了出来。
十年的谋划已成执念,一步踏错便永不回头,不愿做玄武门的罪人,便势必要做玄武门的恩人。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雷闯在心中默念:“我只是想让玄武门更好,牺牲了门主葛洪,牺牲了众多优秀弟子,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儿子,一切都是为了让玄武门变得更好。”
就算葛修文说的有理有据又如何?就算葛洪的手稿是真的又如何?
就算是骗,雷闯也要骗自己相信:自己没有错。
十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十年的付出终得回报,十年的谋划终获成功。
这,才是属于他雷闯的剧本。
毕竟,不到玄武门真正出水的那一刻,任何人都不能断言究竟谁的选择是正确的。
“过不了太久?”雷闯看向葛修文,质问道:“过不了太久是有多久?一年,五年,还是下一个十年?四堂堂主,你们已经付出了十年的青春,难道还等得起下一个十年吗?”
雷闯的一番话,让四极堂堂主们摇摆不定的心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是啊!他们谁也等不起下一个十年了。
周若水堂主用温柔的眼光看向葛修文,开口道:“修文,姑母入四极堂时,你还是个可爱有礼的小小孩童,今日出玄武足,你已长得比姑母还要高了。时光匆匆,光阴虚耗,与世隔绝,徒增岁月。今日若非能立即疏通海眼,让我等亲眼见到玄武出水,否则,为玄武门大计,休怪我不讲姑侄之情。”
周若水姑母的声音从温柔逐渐变得决绝,最后一句,更是字字绝情。
“姑母,你……咳咳咳咳……”
葛修文听着这绝情之语,想到孩童时,温柔漂亮的若水姑母对自己的宠爱,万千心绪牵引,竟觉一阵心痛,随即爆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
陆寻风陆长老最为年轻,当时年少洒脱,最是爱逗孩童葛修文玩耍开心。
今见葛修文病体难支,剧烈咳嗽一阵,陆寻风怎能不心疼?
他下意识想去照顾,可心头一动,却又硬生生收回了伸出的手,开口道:“修文,莫怪姑母无情。俗话说:’未经他人苦,休劝他人善’,当初我四人身镇玄武足,以观海眼,是为了玄武门大计牺牲自我。然而经年累月,光阴虚耗,终不见玄武出水之日。今日若你执意不肯搬迁,我等也只能冒昧地请你为玄武门牺牲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