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的一塌糊涂。”
“收了我的师父门下学徒近百人,亲传弟子两个,我甚至在学徒中都不能算的学的好的。”
“可笑的是,当年我师父把我招进门,说是看中了我的根骨。”
“我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直到一天和我师弟对练,把对面的师弟打出了火气,对面师弟动了真格,我才知道,我的根骨和他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而后我观察众人,发现我确实很笨。”
“大家瞒着我,是因为师父有过交代,要给我建立自信。”
“后来我把这事问过我师父,他说他也看走眼了。”
“但在第三湖府,尤其是习武之人,放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是不能收回来的。”
“他之所以让众人瞒着我,是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坏了他的名声。”
说到这,老爷子笑了笑,老虎也说不清楚老爷子此刻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能感觉到浓浓的悲伤。
老爷子继续笑着道:
“但我不甘心啊。”
“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把子力气,从小爹娘就不要了我,如果学武也干不好,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了。”
“于是我发了疯,找了一大堆的书去练。”
“没有别人根骨好,我就花更多的时间,没有别人聪明,我就努力学。”
老虎默然。
他听一几先生说过,老爷子当初在旧罪城很喜欢推理,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老爷子答应了罗少爷,要变得“聪明”起来,不只是当个武夫。
这个一双拳头打天下的老爷子,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会的不够多,所以时常眯着眼睛捧着书,在六十岁的年纪学他觉得有用的东西。
“我花了很大的气力,最后超过了周围的所有人,不是因为我根骨足够好,是因为我足够狠。”
“我输不起,能赌的只有这个身体,最后我成功了,这具身体也落了病根。”
“这些病根平时没什么大碍,但终究成了弱点,用习武的人话来说,就叫命门,也正因此,我后来在一次比武时落败。”
“对面抓住了这些命门,我输掉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比武。”
“按照第三湖府规矩,踢馆输了,要接受惩戒,也就是死,这样才能不辱师承,也能堵住悠悠之口。”
“我师父花了大价钱,把我保了下来,但要求我从此之后不说自己是第三湖府的人,也不能说他的名号,随后那些人把我手和脚都打断,丢掉荒郊野外。”
“那您怎么活下来的?”老虎声音轻轻发颤,已经被代入到了老爷子的故事之中。
“其实我当时没想活下来,只想死。”
老爷子笑了笑:
“我被爹娘丢过一次,又被师门丢了一次,我的家庭,我的师承,都在第三湖府,我在那长大,回不去,又成了废人,不如死。”
“我走到大河边,想要从上面跳下去。”
“但在跳之前,我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叫住了。”
“他站在岸边,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要跳河。”
说着说着,老爷子眼前一片朦胧,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老人家,干嘛呢您这是?”
长着微微蜷曲头发的少年站在岸边,看向趴在地上只能用胸口蠕动的自己,手中拿着画笔,旁边是画板。
“……”
他没回答,一个劲想往河里钻。
“哦,我明白了,您想跳河!”
那少年走了过来,抓住自己断掉的手和脚,把自己往回拉了拉。
“您劲挺大。”
少年气喘吁吁。
“你要干嘛?”
他怒目看向少年。
“写生啊。”
少年笑笑,手中拿着画笔晃了晃:
“我老师让我出来写生,一路上没找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只有您我觉得挺好,让我画下您吧,画完您再死呗。”
“你他妈的!”
他没忍住,骂了脏话。
“我妈因为我害病了,您骂人没找准地方。”
少年笑笑:“我刚出生的时候,接生婆就被克死了,家里下人都偷偷说我是灾星。”
“好了,老人家,别动,我马上画好。”
“……”
或许是少年的经历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还真就不动了,沉着脸开口道:
“所以你被自己爹妈丢出来了?”
“算是吧,虽然他们当时没明说。”
少年笑笑,手中画笔舞动:“您习武的吧,这肌肉线条很好啊。”
“不是习武的。”
他矢口否认,既然已经答应了不再说出自己师门,那他已经不算是习武的了。
“可惜了,您应该习武啊!”
少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