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语!号炮!灯火信号!
陈砚秋倒吸一口凉气。军械的流失,固然可怕,但军队的联络方式、指挥信号被敌人掌握,那将是灾难性的!在战场上,这意味着己方的部署、意图可能在敌人面前一览无余,而敌人的动向却难以捉摸!这等同于将己方军队的耳目和神经,赤裸裸地暴露在敌人的刀锋之下!
“军情泄密……已到如此程度?!”陈砚秋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书案,“枢密院可知,是何环节出了问题?哪些人有可能接触到这些最新的旗语号令?”
赵明烛的脸色难看至极:“最新的旗语、信号制度,由枢密院会同兵部制定后,下发至各路安抚使司、都部署司,以及边境各军州。能够接触到全套制度的,至少是转运使、安抚使、知州这个级别的官员,或者其身边掌管机要文书的亲信僚属!”
转运使!安抚使!知州!
这些封疆大吏,边境大员!
陈砚秋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名字和面孔,最终,一个名字如同淬毒的钉子般,牢牢钉在了他的思绪中心——河北转运使司!
河北路,地处宋辽边境,其转运使司不仅掌管财赋,也深度参与军需供应、情报传递,其长官和重要属官,绝对有资格接触到最新的军事通信规则!
而眼下,河北转运使正空缺,各方势力争夺激烈!韩似道一党极力推举的人选,是一个名叫“吕仕谦”的官员。
“吕仕谦……”陈砚秋念出这个名字,看向赵明烛。
赵明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我们的人刚刚确认,这个吕仕谦,皇佑二年的进士,三甲同进士出身。及第后不久,便被‘榜下捉婿’,娶了京城富商马氏的女儿。而马家,与林家是世交,生意上往来极其密切,尤其……是在对辽的走私贸易上!”
吕仕谦!寒门出身,因“榜下捉婿”被拉拢,其岳家与林家(林振元)关系密切,涉嫌对辽走私!
所有的线索,再一次汇聚到了这个即将被推上河北转运使关键职位的人身上!
如果吕仕谦上任,他不仅能为“货通辽塞”计划大开方便之门,更能利用职权,将大宋更多的军事机密,源源不断地泄露给辽国!届时,边境何止是危如累卵,简直如同敞开了大门!
“必须阻止他!”陈砚秋斩钉截铁地说道,“绝不能让此人坐上河北转运使之位!”
赵明烛苦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疲惫与愤懑:“谈何容易?韩似道一党为此谋划已久,在朝中造势多时,言其‘精于钱谷,熟稔边事’。如今又值黄河凌汛预警,河北局势紧张,他们更可以借此强调需要一位‘干练能臣’迅速上任,稳定局面。官家……官家似乎也已倾向于任命他了。”
窗外,雪下得更紧了,簌簌落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掩埋。
陈砚秋的心,也如同这天气一般,冰封雪盖。河工贪墨,堤坝危殆;军械流失,情报泄露;内奸即将占据要津……这一切,如同无数条绞索,正在缓缓收紧,勒向大宋的咽喉。
而对手,“清河”及其背后的势力,他们的布局是如此深远,手段是如此狠辣,几乎将国家的命脉玩弄于股掌之间。
“除了吕仕谦,河北转运司内部,肯定还有他们的内应。”陈砚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否则,军情泄露不会如此及时和准确。能接触到核心通信密级的,至少也是签判、判官一级的官员。”
赵明烛点了点头:“我们已经锁定了几个可疑人选,正在暗中排查。但目前缺乏直接证据。而且,打草惊蛇的后果,我们承受不起。”
证据……又是证据。无论是在河工贪墨案,还是军械流失、军情泄密案上,他们都面临着同样的困境——明知凶手是谁,却苦于没有能将其一击毙命的铁证。
“冰蟾那边……有消息吗?”陈砚秋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或许,军器监内部,还能找到突破口。
赵明烛摇了摇头,神色黯然:“依旧被困。军器监如今被看得铁桶一般,我们的人很难传递消息进去,她也很难出来。而且,据眼线回报,监内近日似乎在加紧‘清理’一些旧档案,恐怕……是在消灭证据。”
最后一丝希望似乎也黯淡了下去。
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风雪的呼啸声,以及炭盆中偶尔爆起的噼啪声,在廨舍内回响。
良久,赵明烛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寂:“河工那边,你查到的情况,我也已通过其他渠道略有耳闻。郑拓此人,是关键。但动他,需要时机,需要能牵连其上的铁证。否则,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提前毁灭证据,甚至……狗急跳墙。”
陈砚秋明白他的意思。“清河”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