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肉?”吴学坤浓眉一皱,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跟着报信的士兵,大步走向坞堡后方巨大的仓储区。
十个巨大的、如同小山包般的粮仓矗立在眼前,仓门大开。
里面金黄的粟米、饱满的麦粒堆积如山,许多仓口因为堆积太久,顶部已经结块发黑,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而在粮仓旁边,是三座稍小些、但同样巨大的仓库。仓库门一打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大量粗盐、硝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油脂腐败的奇异腥臭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口鼻上!
仓库内部,景象更是骇人!
密密麻麻的铁钩从房梁垂下,上面挂满了腌制好的、颜色深褐发黑的肉条!
层层叠叠,如同屠宰场的肉林!浓重的盐霜覆盖在肉条表面,在火把光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那股浓烈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吴学坤看着粮仓外墙上那斗大的、刺眼的“积善”二字,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胃里翻江倒海。
他猛地冲出仓房,大口呼吸着外面带着硝烟味的空气。目光扫过坞堡高墙,借着堡内冲天的火光,他看到墙根下,影影绰绰聚集着许多身影。
那是被厮杀声惊动,从附近村落赶来的百姓。
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如同骷髅,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远远看着坞堡内的火光和士兵,眼神空洞麻木,深处却藏着一丝惊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等待最终审判的期盼。
“去!”吴学坤指着墙外那些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影,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抓个老的过来问问!去年!去年幽州大旱,赤地千里,易子而食的时候!这积善庄,这周大善人,可曾开过仓?施过一粒米?给过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很快,两名士兵拖着一个浑身抖得像落叶、几乎站不稳的老农过来。
老农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浑浊的老眼惊恐地望着吴学坤和周围杀气腾腾的士兵。
“军…军爷…饶命…饶命啊…”老农磕头如捣蒜。
“说!”吴学坤强压着怒火,声音低沉如闷雷,“去年大旱!你们村,饿死多少人?可曾来这积善庄求过粮?”
老农浑身一僵,浑浊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顺着他沟壑纵横的、污黑的脸颊流淌:“去…去年…俺们张家洼…十户人…饿…饿死了六户啊…树皮…草根…观音土…都吃光了…俺们…俺们全村老少,跪在这堡子外头…跪了三天三夜啊…”
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苦,“求周老爷…开仓…赏口活命的粮…周老爷…周老爷他…他站在那高墙上…说…说粮仓是空的…一粒米都没有了…还…还放…放恶狗下来咬人…俺…俺这条腿…”
老农颤抖着撩起破烂的裤腿,露出小腿肚上几个早已溃烂流脓、深可见骨的狰狞牙印。
他泣不成声,枯瘦的手指却猛地抬起,颤抖地指向那三个散发着浓烈异味的腌肉仓库,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恐惧和怨毒:“后来…后来…堡子里传出话…说…说周家积善行德…收留快饿死的流民…管饭…管饱饭…可…可进去的人…再…再也没出来过啊!那肉…那肉…那肉的味道…俺…俺在乱葬岗闻到过…呕…呕……”
老农再也说不下去,伏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吐出的只有苦涩的胆汁。
轰!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从吴学坤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了那挥之不去的腐臭味来源!
明白了乱葬岗白骨的成因!
明白了那腌肉仓库令人作呕的异香本质!
这周氏,披着“积善”的画皮,内里却比那剥人皮的崔氏,更加伪善!更加恶毒!更加令人发指!
“周!琰!老!狗!”吴学坤双眼瞬间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
他猛地转身,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冲回积善堂!
一把揪起瘫软在太师椅上、如同一滩烂泥的周琰,拖死狗般将他肥胖沉重的身躯拖到外面,狠狠掼在堆积如山的、散发着霉味的粮食前!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你积的什么善!看看你囤的什么粮!看看你腌的什么肉!”吴学坤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完全扭曲变形,如同地狱恶鬼的嘶嚎,“你这种人!也配谈诗书礼仪?!也配称世家大族?!也配活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啊?!”
他手中的开山斧高高举起,斧刃在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几乎就要劈下去!最终,仅存的理智让他狠狠将斧头剁在旁边的粮袋上,溅起一片谷壳!
“拖下去!给老子看好了!别让他死了!老子要让他看着!”吴学坤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传令!积善庄内,周氏所有成年男丁,无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