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浑身一僵,抓住陈阿四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皮肉里。
他像受惊的小兽般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那透入红光的缝隙,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虽然甲娘说过这里安全,但外面分明是地狱的景象!火光!厮杀声!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南诏兵狰狞的面孔,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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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莫出声!”小石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下意识地松开陈阿四的手,像只猫一样蜷缩起来,摸索着抓起了地上那块沾着草药泥的破布,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土壁上,耳朵竖起,捕捉着入口处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
陈阿四也感觉到了那红光和混乱的声浪,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黑暗中,他看不见小石头惊恐的动作,但那陡然加剧的、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混杂在一起,成了这黑暗地窖里最令人窒息的伴奏。
红光在入口处忽明忽暗,如同巨兽喘息的眼睛。
每一次光亮的明灭,都伴随着外面陡然拔高的惨叫声或怒吼声,每一次都让小石头和陈阿四的心脏狠狠抽搐一下。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突然!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仿佛有什么重物狠狠地砸在了地窖入口上方的地面上!
腐朽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更多灰尘。
紧接着,一个粗嘎、充满暴戾和绝望的男声嘶吼着,穿透了木板缝隙,清晰地传了进来:
“跑?!老子看你们往哪儿跑!把粮食和娘们儿留下!”
“滚开!这是老子先抢到的!”另一个更加凶狠的声音响起。
“杀了他!”
“噗嗤!”利器入肉的闷响。
“啊——!”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戛然而止。
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就在头顶上方响起,伴随着兵刃拖过地面的刺耳刮擦声。
接着是翻箱倒柜、砸烂东西的碎裂声。
那两个声音为了争夺什么,就在这城隍庙的废墟上,在距离他们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爆发了血腥的厮杀!
“哐当!”似乎是什么铁器砸在神龛底座附近。
“妈的,晦气!穷鬼窝!”骂骂咧咧的声音。
小石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感觉一股冰冷的液体顺着大腿根流下,却浑然不觉。
陈阿四则绷紧了全身每一块肌肉,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断裂的肋骨,每一次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脚步声在头顶来回走动,每一次都像踩在他们的神经上。
抢夺和打斗的声音持续着,伴随着污言秽语的咒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个呼吸,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脚步声才骂骂咧咧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远处的喧嚣中。
头顶上方的混乱暂时平息了。
只有那沉闷如雷的蹄声依旧在持续,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
透入地窖的红光似乎也黯淡了一些。
小石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来,靠着土壁剧烈地喘息,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陈阿四也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伤口撕裂般更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两人的心头。
黑暗的地窖,重新被那来自东北方向、象征着希望与毁灭双重面孔的恐怖蹄声所主宰。
他们蜷缩在冰冷的泥土上,如同惊涛骇浪中两片小小的浮萍,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裁决。
头顶的厮杀远去了,但西北方向那柄名为“吐蕃”的悬顶之剑,其森冷的寒意,却尚未传递到这地底深处。
……
甲娘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成都城西错综复杂、如同巨大蛛网般的狭窄巷道里急速穿行。
月光吝啬,大部分区域被两侧高耸倾斜的屋墙切割成浓墨般的黑暗。
她依靠着对这片区域的绝对熟悉,脚尖在湿滑的青苔、碎石和倾倒的杂物间精准点过,落地无声,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夜风裹挟着越来越浓烈的硝烟味、血腥味,还有房屋燃烧的焦糊气息,从各个方向灌入巷中,发出呜呜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