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一次确认胡同内外死寂无人,手腕一抖,那蜡封的“鹅卵石”无声地脱手,垂直坠入深井。
“噗通。”
一声极其轻微的入水声,如同游鱼吐了个泡,在寂静的深夜里几乎细不可闻。
那“鹅卵石”迅速沉入冰冷刺骨的井水深处,最终悄无声息地卡在了井壁一处天然的凹陷缝隙里。
井水依旧清澈,月光投下的光影在井壁晃动,一切如常。
只有那层厚实的蜡封,在冰水的持续浸泡下,开始极其缓慢地溶解。
蜡层之内,包裹的是一种粘稠如油、完全无色无味的液体——“离魂散”。
这是天工城毒药司的不传之秘,以数种生长在瘴疠之地的剧毒草药,混合着深矿中采掘的矿物毒素,经秘法反复精炼提纯而成,专门攻击人之经络与神智。
致命的毒素,正随着蜡层的溶解,如同最阴险狡诈的水蛇,悄然无声地融入这维系着嘉州城防重要一环的清澈水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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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嘉州守军大营内,起初只是零星几个士兵抱怨头晕乏力,胃口不佳,以为是染了风寒。
军医按例开了些发散的汤药。
然而,情况急转直下。上吐下泻的士兵骤然增多,紧接着,更可怕的症状出现了:四肢末端开始麻木,如同被无数蚂蚁啃噬,继而感觉迟钝,手脚发软无力,连最普通的刀枪都握持不稳!
如同瘟疫爆发,短短两日,整个军营近半数的士兵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症状。
饭堂里呕吐物的酸腐气味和茅厕的恶臭混杂在一起,弥漫在营区上空。呻吟声、惶惑的询问声、军吏气急败坏的呵斥声,让整个军营笼罩在一种病态的低迷和恐慌之中。
“是井水!一定是井水出了问题!”一个脸色蜡黄、走路打晃的队正扶着营帐柱子,声音虚弱却带着惊惧,“喝了水的人都倒了!是敌军的妖法!他们在井里下了毒!”
恐慌如同井水本身,迅速渗透、蔓延,比军令传递得更快。
“敌军在水里下毒了!”“喝了井水就会变成废人!手脚不听使唤!”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出军营,席卷了整个嘉州城。
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再不敢碰自家井水,纷纷涌向浑浊的江边取水,城门口排起长龙,混乱不堪。
守将焦头烂额,双目赤红,咆哮着下令彻查所有水井,然而面对城内星罗棋布的井口,无异于大海捞针。
为了维持军队基本运转,他不得不下达了最无奈也最动摇军心的命令:所有守军,严禁饮用城中任何井水,所需饮水一律派兵去数里外的岷江边取用!
疲惫不堪、士气本就低落的士兵们,每日拖着病躯或顶着对染病的恐惧,往返奔波于崎岖的江边取水路。
沉重的木桶,冰冷的江水,湿滑的江岸,怨声载道如同沸腾的水。整个嘉州守军的精气神,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彻底垮塌下来。
……
……
戎州。
此地乃沟通南诏之门户,地理险要,民风剽悍。
守将陈元礼,一身肥膘几乎撑裂了精良的甲胄,圆脸上油光发亮,一双细长眼睛却总闪烁着多疑与暴戾的光。
他是伪朝权相杨国忠的远房姻亲,凭着这层关系坐镇一方,对伪朝忠心耿耿,手段酷烈,是块闻名遐迩的硬骨头。
戎州城不良人暗探的据点,隐藏在一间不起眼的药材铺后院。
灯影昏黄,药香与紧张的气氛交织。
“陈元礼此人,刚愎自用,刻薄寡恩,唯有一好,便是口腹之欲。”一个面色蜡黄、形似痨病鬼的中年人(不良人在戎州的负责人,代号“石斛”)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府中厨子‘老范’,手艺冠绝戎州,尤擅烹制河鲜,深得陈贼欢心。然此人仗着陈贼宠信,跋扈贪婪,对下极苛,克扣银钱、动辄打骂是常事。‘老范’曾因采买银钱被其克扣毒打,怀恨已久。此乃破绽!”
王玉坤派出的特战小组“割喉”——一个代号即代表其身份与使命的顶尖刺客——静静地听着。
他身形瘦小,隐在灯影最暗处,仿佛不存在,只有一双眼睛,偶尔开阖间,闪过比刀锋更冷冽的寒光。
“老范已收下金饼,愿为内应。”石斛将一枚不起眼的黄铜钥匙推到“割喉”面前的桌上,“这是陈府厨房通往后巷柴房的备用钥匙。陈贼每日酉时三刻,必独自在书房批阅军报一个时辰,雷打不动。此乃唯一之机!书房位于内院东南角,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唯有换岗间隙,有不足十息之空当可穿庭院而过。路线在此。”
他又推过一张叠得极小的素绢,上面用墨线勾勒着陈府内院的简图,一条极其隐蔽、借助假山花木阴影的潜行路线被朱砂标出。
“割喉”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钥匙和素绢,动作轻得像拈起一片羽毛。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微微颔首,身影一晃,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