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被重兵器砸断,只用右臂死死攥着一杆残破不堪、却依旧狰狞招展的血色大旗!
那旗帜上巨大的“韩”字被厚厚的血浆浸染得发黑发亮,在狂乱的风雪和跳跃的火光中疯狂舞动,如同不屈的亡魂!
他身后,竟然奇迹般地聚集起一队人马——大约五六十名刚刚从被攻破的武库中武装起来的原幽州军士兵!
他们衣甲混乱,有的甚至只穿着号衣套着抢来的皮甲,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但在张奎那不要命的、如同疯虎般的冲锋带领下,在“救大帅”的嘶吼声中,竟被激发出最后一丝血勇!
他们如同烧红的钝刀,又像扑火的飞蛾,带着一股悲壮惨烈的气势,狠狠撞向玄甲军锋矢阵相对薄弱的侧翼!
“杀啊!救大帅!”
“跟卢狗的爪牙拼了!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玄甲军又怎样!老子死也要咬下你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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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侧翼的亡命冲击,如同在滚滚向前的钢铁洪流中投入了一块顽石。
玄甲军严整森严、无懈可击的锋矢阵型,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
侧翼的骑兵不得不分神应对这不要命的、自杀式的冲击。对韩休琳核心区域的绞杀压力,瞬间为之一缓!
几柄即将刺中韩休琳的马槊,因骑士的短暂分神而出现了偏差!
韩休琳背靠着滚烫的断墙,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感。
汗水混合着血水、泥污,如同污浊的小溪般在他脸上纵横流淌。
他死死盯着那沉默推进、仿佛永远无法被撼动、不可战胜的黑色墙壁,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韩帅!”
一个冰冷、平静,如同毒蛇滑过枯叶的声音,突兀地在韩休琳耳边响起。
声音不大,却诡异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金属碰撞声和战马嘶鸣,清晰地钻进他混乱濒临崩溃的脑海。
严庄!
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韩休琳身侧,青铜面具上溅满了细密的血点,在周围跳跃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诡异而冰冷的光泽。
他手中那柄细长的、如同毒蛇獠牙般的青铜剑,剑尖正从一名试图靠近韩休琳的玄甲骑兵咽喉处无声抽出,带出一溜细小的血珠。
那名骑兵捂着疯狂喷血的喉咙,嗬嗬地倒了下去,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严庄看都没看倒下的骑兵,青铜面具后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井,毫无波澜地注视着狼狈不堪的韩休琳。
“不能硬拼!”严庄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冷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战场的诡异清晰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南门!控制城门!”
他手中的青铜剑,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地指向南方,“城门在手,方有回旋余地!方有生机!”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却如同重锤敲在韩休琳心上,“我带来了一些援手,就在南门接应!”
援手!
这两个词,如同两剂强效的强心针,瞬间刺入韩休琳濒临崩溃、被绝望笼罩的神经!
他猛地一个激灵,混乱的头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
是了,裴徽要用他这把刀,怎么可能不配刀鞘。
他韩休琳不能死在这里!他要的是整个幽州!是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节度使旌节!不是和卢珪的一条狗同归于尽!
他充血的眼睛扫过身边——那些忠诚的“幽影”死士如同被割麦子般倒下,发出最后的惨嚎;
张奎带着残兵在侧翼如同扑火的飞蛾,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
而前方,那沉默的黑色墙壁依旧在稳步推进,冰冷地碾碎一切阻碍!
一股冰冷的、残酷的决断力,瞬间压倒了疯狂的怒火和短暂的绝望。留得青山在!必须活下去!
“张奎!断后!”韩休琳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声狂吼,声音因激动、恐惧和决绝而剧烈颤抖,甚至破了音,“所有人!跟老子撤!去南门——!!!”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在张奎和残余的“幽影”死士爆发出最后的凶性,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疯狗,发出绝望的咆哮,更加疯狂地扑向玄甲军争取时间的瞬间,猛地转身!
他不再看张奎浴血奋战的背影,不再看那些为他赴死的士兵,拖着那柄沾满自己人和敌人鲜血的卷刃横刀,带着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贴在他身边的严庄,以及身边最后几十名同样浑身浴血、面露惊惶的亲兵,如同被猎人围剿、受伤暴怒却又急于逃命的狼群,一头撞入旁边一条正在熊熊燃烧、浓烟滚滚如同地狱之口的狭窄街巷!
灼热的气浪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带着火星的灰烬在空中飞舞。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滚烫的沙砾,肺部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