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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是将那永王等人陷入江南百姓汪洋大海之中了。”
宫灯昏黄,摇曳的光晕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御书房内投下巨大而晃动的阴影,仿佛无数蛰伏的巨兽在无声地蠕动、窥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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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紫檀御案积如丘山,奏折的棱角在摇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嶙峋,如同帝国重担的具象化,无声地诉说着权力的冰冷与责任的沉重。
没有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没有翻动纸页的窸窣,只有窗外长安城连绵不绝的夜雨,淅淅沥沥,永无止境般地敲打着琉璃瓦檐,那细密、冰冷、带着无尽湿意的声响,反衬得室内落针可闻,连呼吸都似乎被刻意压低了,唯恐惊扰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皇帝裴徽并未端坐于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蟠龙金椅之上。
他负手而立,如同一株扎根于万丈绝壁的孤松,挺拔的身姿即使在昏暗中也透着难以言喻的威压与孤高。
明黄色的常服在幽暗的光线下,依旧流淌着不容置疑的尊贵光泽,仿佛自身便是光源。
他静立于精雕细琢的紫檀木窗棂前,深邃的目光穿透朦胧的雨幕,仿佛能洞穿层层叠叠、金碧辉煌的宫阙楼宇,越过广袤无垠、饱经沧桑的中原平原与起伏连绵、如同巨龙脊背的山峦,直抵那烟雨迷蒙、水网纵横、此刻正暗流汹涌的江南腹地。
雨水顺着琉璃瓦汇聚成线,在窗棂上蜿蜒流淌,如同无声的泪痕。
就在刚才,那句低沉而清晰、带着金石之音的自语——“该是将那永王等人陷入江南百姓汪洋大海之中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的涟漪尚未完全平复,那圈圈扩散的波纹下,是冷酷的决心与深远的谋算。
此刻,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被窗棂上滑落的雨丝切割得明暗不定,光影交错间,那目光深处,锐利如鹰隼锁定猎物,一丝近乎冷酷的兴奋在瞳孔最深处跳跃、燃烧,却又被帝王那深不可测的城府与如山般的沉稳牢牢压制,只留下冰封般的表面。
“来人,”裴徽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雨夜的微凉湿意,却像一把无形的、淬了寒冰的利锥,瞬间刺破了书房的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与绝对的权威,在空旷的房间里清晰地回荡,“传严庄和王维,即刻觐见。”
每一个字都像钉在铁板上的钉子,清晰,冰冷,命令的意味不容半分违逆,也不容片刻拖延。
“遵旨!”侍立角落阴影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宦官总管袁思艺,如同从最浓的墨色中化出的人形,闻声而动。
他躬身领命的动作迅捷无声,像一条滑过幽深水底的鱼,脚步踩在厚如云絮、吸音极佳的波斯地毯上,瞬间被吞噬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沉重的紫檀木门扉开合带起的一缕微风,夹杂着更清晰的雨声和潮湿的寒意涌入,才证实了他的离去。
裴徽踱回那张象征着帝国重担、堆满文牍如同小山般的紫檀御案后,并未落座。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无意识的冷峻,缓缓划过一份摊开的、用火漆密封过的江南密报。
纸页上冰冷的墨迹记录着触目惊心的事实:杜家催税队于吴县郊外遭“悍匪”伏击,头目疤脸刘被枭首示众;太湖漕运粮船三艘被劫掠一空,押运官兵尽数沉尸湖底……这些被地方官惊恐万状地描述为“匪患猖獗”的事件,在他那双洞悉幽微、饱览天下舆图的眼中,却如黑暗中迸溅的、期待已久的火星!
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悄然爬上裴徽的嘴角。
那不是笑,更像是一柄出鞘利刃在暗夜中反射的、转瞬即逝的寒光。
这些“匪患”,正是他数月前就开始苦心孤诣点燃的、期待燎原的“火星”!是他投向江南这潭死水的第一块巨石!
门外,两种截然不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这短暂却令人窒息的死寂,也踏入了帝国风暴的中心。
一种脚步声沉稳、阴寒,每一步都像精准地踩在薄冰之上,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非人的精确与冷酷,落地无声,却让人脊背发凉。
仿佛行走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只为杀戮而生的机器。
另一种脚步声相对轻缓,步伐却异常坚定、踏实,透着一股清正刚直、磐石立于激流般不可撼动的气息。每一步都带着文人的韵律,却又蕴含着千钧之力。
“臣,严庄(王维),叩见陛下。”
两人几乎同时踏入被昏黄宫灯晕染、光影摇曳的书房,躬身行礼。
截然不同的气场瞬间将空间切割开来,泾渭分明。
裴徽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帝王的审视与掌控一切的威压,缓缓扫过二人。
那目光落在严庄身上,如同寒冰拂过刀锋;落在王维身上,则似暖阳掠过古琴。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