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身影异常瘦小精悍,身高不足六尺,步履看似踉跄不稳,仿佛随时会倒下,但每一步踏在碎石瓦砾上却发出极其轻微而稳定的“咯吱”声,仿佛每一步都经过精确计算,重心转换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和一种奇异的稳定韵律,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豹。
他脸上蒙着的湿布早已干硬发黑,紧紧贴在口鼻处,只露出一双布满蛛网般血丝、疲惫不堪却依旧锐利如冰锥的眼睛。
那眼神扫过废墟上如林的刀枪箭簇时,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仿佛世间万物皆与他无关。
他身上的黑色劲装多处撕裂,露出里面同样深色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软甲,上面沾满了黑灰、泥土和暗沉发黑的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身后,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几乎完全依靠着前面瘦小身影的拖拽和支撑才能前行。
那人步履沉重蹒跚,每挪动一步都发出拉风箱般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痛哼,高大的身躯佝偻着,仿佛随时会轰然倒下。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每一步都在焦黑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暗红粘稠、深陷下去的血脚印!
他的左手死死捂住腹部,指缝间不断有新鲜的鲜血渗出,染红了半身破烂的衣甲和那瘦小身影的肩背,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只有眼中燃烧着一股不屈的意志之火,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似乎也受了伤。
最让众人心脏骤停、呼吸几乎停滞的是,那瘦小身影的左手,还紧紧拖着两根粗粝的、沾满污泥、血污和不明秽物的麻绳。
绳索绷得笔直,末端深深勒进他的掌心皮肉,显然分量极重。
绳索的尽头,赫然捆绑着两个如同死狗般、毫无生气的躯体,在凹凸不平、布满尖锐碎石的废墟地面上被拖行着,摩擦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留下两道清晰而诡异的拖痕。
那两具躯体随着颠簸微微晃动,软绵绵的,如同两袋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影七?!”赵小营瞳孔骤然收缩,失声叫道,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恍然大悟的震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成都吗?他拖着的是谁?
影七对指向他的数十支寒光闪闪、随时能将他射成刺猬的箭簇视若无睹,如同行走在空旷无人的旷野。
他拖着沉重的负担,在距离张巡等人十步之外——一个既能清晰展示猎物,又处于警戒线外、让弓弩手略有反应时间的微妙距离——稳稳停下。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对准他要害的弩箭,只是微微侧身,将手中拖拽的绳索猛地向前一掼!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卸力感。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肉体砸地的重响,伴随着骨头磕碰硬物的细微“咔嚓”脆响,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烟尘再次被激起,弥漫开来,暂时遮蔽了地上的景象。
当烟尘稍稍散去,借着士兵们迅速围拢过来举起的火把跳跃的光芒,地上两个被捆得如同待宰年猪、满身血污黑灰、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物体,终于彻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左边一人,破烂不堪的玄色内衬依稀可辨,外面罩着的华丽明光铠早已不见踪影,脸上糊满干涸发黑、结块的血污和厚厚的烟灰,头发胡子被烈火烧燎掉大半,露出焦黑起泡、狰狞可怖的头皮和皮肤,散发着一股皮肉焦糊混合着血腥的恶臭。
但那标志性的、如同刀劈斧凿般刚硬的下颌轮廓——烧成灰也认得!正是伪朝剑门关主将,号称“蜀地第一悍将”的杨子钊!
他双目紧闭,似乎陷入深度昏迷,但紧咬的牙关和胸膛那微弱却持续起伏的节奏,证明这个凶悍的生命还在顽强地挣扎。
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用浸过油的牛筋绳死死捆住,手腕处有深可见骨的挣扎勒痕,皮开肉绽。
右边一人则更加不堪入目。
象征着三品大员的紫色官袍只剩下几缕破布挂在身上,里面是沾满泥泞、血污和某种黄白秽物的粗布衣。
肥胖的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涕泪混合着血污在肮脏油腻的脸上肆意横流,糊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两只惊恐万状、布满血丝的眼珠在转动,正是伪朝兵部尚书、监军晋岳!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裤裆处一片深色的湿痕迅速蔓延开来,浓烈的尿骚味瞬间盖过了周围的焦糊味和血腥气,令人作呕。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抽气声,惊恐地转动着眼珠,想要求饶,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只剩下无意义的呜咽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仿佛下一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