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直了几乎被疲惫压垮的腰背,抱拳向众人回礼,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坚定,目光扫过身后同样挺立、面带疲惫却充满自豪的特战营兄弟:
“末将只是尽忠职守,顺势而为,仰仗天威。能破关擒敌,减少我军伤亡,保全更多袍泽性命,便是末将之幸!此功,”
他特意侧身,用染血的手指向身后那四百多名虽然疲惫不堪却依旧挺立如松、眼神坚毅如磐石的特战营士兵,“乃我麾下四百七十三名将士,不惧艰险,舍生忘死,用命拼杀,不眠不休,于绝境之中以血肉搏杀换来的!他们,才是首功之臣!”
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将荣誉归于同生共死的袍泽,赢得了特战营士兵们更加挺直的脊梁和炽热如火的目光,低沉的吼声在队列中响起:“誓死效命!”
“好!好一个尽忠职守,顺势而为!好一个不忘袍泽!有情有义!”
张巡赞许地点点头,眼中充满了对这位智勇双全、敢担大任又懂得收敛锋芒、体恤部下的无双国士的激赏,“待成都平定,伪朝覆灭,本帅必亲自向陛下为你及你麾下特战营全体将士,请首功!此功,无人可夺!当彪炳史册!光耀千秋!”
他的目光转向那五千多垂头丧气、如同待宰羔羊般挤在一起的俘虏时,眼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以下,只剩下凛冽的寒霜和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蝼蚁秽物般的杀意:
“至于这些俘虏……”他冷哼一声,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最深处的寒风,让所有俘虏都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既是杨子钊、晋岳屠城令的帮凶爪牙,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亦是我军将士血仇之敌!暂且收押,严加看管!打入地牢,枷锁加身!”
“待成都平定,伪酋授首,再行论处!若有异动,格杀勿论!敢有反抗者,立斩不赦!私纵者,同罪!”最后几句,杀气冲霄,如同实质的寒流席卷全场,宣告着对这些“屠夫帮凶”的最终审判。
命令下达,早已被真相激怒、双眼赤红的朱雀军团士兵们,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羊群的饿狼,凶狠地扑向俘虏队伍。
动作粗暴了许多,推搡、喝骂、甚至拳打脚踢声不绝于耳。
“走!快走!畜生!”
“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老实点!杂碎!”俘虏们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更深切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惧,再无半点反抗之心,如同待宰的羔羊,在士兵们充满恨意的驱赶下,踉跄着被押往城西临时搭建的、戒备森严的露天牢笼。
焦黑的废墟之上,朱雀军团那面赤红如血、象征着烈焰与复仇的战旗,在带着血腥、烟尘、灰烬和一丝悲壮、肃杀气息的山风中,猎猎作响,声震四野,如同不屈的号角,宣告着这座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地狱雄关的最终陷落。
一场惨烈而辉煌的胜利背后,是无数生命的消逝和人性的极端拷问。
王玉坤那把焚山的复仇之火,在血淋淋的真相衬托下,完成了从可能的“罪责深渊”到无可争议的“首功巅峰”的惊天逆转。
“掘地三尺!一寸!一厘!就算把这片焦土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杨子钊、晋岳这两个畜生给我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本帅要将他们挫骨扬灰,扬其灰于粪溷!以告慰城中两万父老兄弟的在天之灵!”
张巡的命令,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刀刃,裹挟着北地朔风的凛冽,狠狠劈落在焦臭弥漫、余温未散的废墟之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冰冷的杀机,震得残垣断壁簌簌落灰,连空气都似乎被这声音冻结了一瞬。
声音在死寂的断壁残垣间激起刺耳的回响,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那是连日血战、嘶吼咆哮后喉咙撕裂的痕迹,更添了几分撕心裂肺的悲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复合气味。
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像是刚宰杀牲口的屠坊;
焦糊的肉味,带着油脂烧尽的恶臭,钻入鼻腔直抵喉头,引起阵阵反胃;
木头灰烬的呛人气息;还有一股若有若无、却更加阴冷的尸骸开始腐败的气息。
这些气味混合成一种地狱特有的、粘稠得如同实质的气息,死死贴在每个人的皮肤上,钻进鼻腔深处,粘连在肺腑之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沙砾和腐烂的棉絮。
夕阳的余晖如同垂死巨兽淌出的血泪,吝啬地涂抹在废墟之上。
它将断折的梁木、扭曲的兵器、碎裂的甲片,以及那些层层叠叠、面目全非、姿势扭曲凝固在死亡瞬间的尸骸,投射出长长的、鬼魅般的影子。
这些影子相互纠缠、叠加,覆盖在焦黑的大地上,形成一幅幅诡异而绝望的抽象画。
风吹过残破的关楼箭孔,发出呜咽般的呼啸,时高时低,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语、在哭泣、在控诉着那场灭绝人性的屠杀。
士兵们早已被这人间地狱的景象折磨得麻木,但大将军话语中那前所未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将他们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