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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煎熬中,仿佛凝固的油脂般缓慢流淌。
每一息都沉重得如同背负千斤,压得人胸腔憋闷,几乎喘不过气。
逼仄的密室里,空气污浊得如同陈年的死水,混杂着尘土、汗臭、血腥,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从头顶缝隙渗入的焦糊与尸骸焚烧的恶臭,令人作呕。
只有声音是活的,却比死寂更折磨人心。
“呼…嗬…呼…” 那是粗重压抑、极力克制的呼吸声,来自仅存的几名亲兵。
“咯咯咯…咯咯咯…” 那是牙齿疯狂打颤的声音,源自角落缩成一团的肥胖身影——晋岳。
他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浸湿了华丽的锦袍衣领。
这位昔日高高在上伪朝重臣,此刻如同一只受惊过度的肥硕老鼠,眼神涣散,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每一次头顶传来的巨响,都让他猛地一哆嗦,喉咙里发出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噼啪…轰隆…哗啦…” 头顶上方,是地狱的协奏曲!
木材在烈焰中爆裂的噼啪声、砖石轰然坍塌的闷响、隐约可闻却撕心裂肺的凄厉哀嚎……这些声音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密室中央盘膝而坐那人紧绷的神经。
杨子钊闭着眼,如同古庙中一尊沉默的凶神塑像。
身上的山文重甲沾满了烟尘与暗褐色的血渍,几处破损处露出内衬的皮甲。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如同刀劈斧凿的岩石,紧绷着,没有丝毫表情。
但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翻腾的狂涛骇浪。
每一次巨大的坍塌声传来,他紧抿的嘴角都会不自觉地抽动一下。
他在忍耐,用战场上淬炼出的钢铁意志,压制着破城之辱、败军之恨,以及对头顶那场毁灭性大火吞噬一切的焦灼。
杨子钊曾威震西陲的“断岳将军”,以悍勇和冷酷闻名。
此刻,雄关剑门在他手中陷落,四万大军葬身火海,他成了丧家之犬,心中翻涌的岂止是恐惧?
更有滔天的不甘与刻骨的耻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生。
外面那震耳欲聋、如同巨兽咆哮的燃烧和坍塌声,终于渐渐衰弱下去,变成了垂死般的喘息,最终,被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所取代。
这死寂比喧嚣更可怕百倍!
它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瞬间灌满了这方寸之地,将人拖入绝望的深渊。
每个人的心跳声,在这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擂鼓。
紧接着,新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石板缝隙,钻了进来。
“嗒…嗒…嗒…” 那是整齐划一、带着金属踏地特有的沉重感,透着冷酷与高效的脚步声。
“锵啷…锵啷…” 金属甲片随着步伐规律地碰撞,发出冰冷的铿锵声。
“搜!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边!有地道痕迹!”
“那边!把尸体都拖出来!清点!”
士兵们粗声大气的呼喝命令,冰冷无情,如同屠夫在清点砧板上的肉块。
“呜呜…饶命啊将军!”
“爹!娘!你们在哪啊…呜…”
“闭嘴!再嚎宰了你!” 呵斥声伴随着皮鞭抽打的脆响和压抑的痛呼。
俘虏绝望的哭嚎、士兵粗暴的呵斥,交织成胜利者对失败者最后的践踏乐章。
亲兵统领王新民此刻也面色惨白。
他强自镇定,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刺骨、布满灰尘的石板上,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外面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石板,仿佛要穿透它看清外面的景象。
“大将军…”王新民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朱雀军团…他们入城了…正在…清理战场…”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陡然燃起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望火光,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激动:“火!大火…好像熄了!外面…很乱!人声嘈杂,像是在翻找废墟!”
“好!”
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杨子钊猛地睁开双眼!
两道精光如同实质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密室的昏暗!
那是一种困兽在绝境中看到最后一线生机的、近乎狰狞的希冀!
所有的压抑、忍耐,在这一刻化作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就是现在!外面必然混乱不堪!天赐良机!”他霍然起身,沉重的甲胄发出哗啦的摩擦声,动作却异常迅捷,带着猛虎下山般的气势。
他几步冲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落满厚厚灰尘的木箱前,毫不犹豫地掀开箱盖,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