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发现尸体,都让后面无声行军的士兵心头猛地一凛,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爬升,随即又被一种混合着对战友强悍能力的信任和对即将到来血腥战斗的隐秘亢奋所取代。
他们下意识地再次检查自己的装备,确保弓弦紧绷如满月,刀刃出鞘无声如情人低语,箭囊里的箭簇冰冷而整齐。
……
……
同一时刻,无名小河北岸。
冰冷的河水在星光下无声流淌,倒映着漫天碎钻,蜿蜒如一条闪烁的玉带。
五十条精赤着上身、仅着紧贴肌肤的黑色水靠的身影,如同传说中的河伯水鬼,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激得人牙关紧咬,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
每人背上都牢牢缚着一个鼓囊囊、用多层油纸反复包裹、所有缝隙都涂满厚厚松脂的牛皮袋,里面装着强弓、特制的浸透了猛火油的火箭以及引火用的燧石火镰。
带队的是都尉张猛,一个水性极佳、平日里沉默寡言如石像的汉子。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直灌肺腑,让他头脑异常清醒。他率先潜入水中,只留半个脑袋在水面,警惕地观察着对岸——那里,灯火稀疏但轮廓庞大的伪朝辎重大营,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裴徽创立特战大队时便深谋远虑,“水陆皆能”是刻入骨髓的铁律。
这五十人,便是五百精锐中水性最好、最耐寒、也最沉得住气的佼佼者。
他们是今夜这把尖刀的刀尖,要悄无声息地刺入敌人的“死穴”。
河水中央深达丈余,寒意刺骨,仿佛能冻结血液。
他们游得很慢,异常小心,手臂划水如同水獭般轻柔,几乎不激起水花;双腿蹬动如同大鱼摆尾,力量内蕴。
速度过快,水流声便可能暴露。百米宽的河道,在这极致的谨慎下,他们用了足足一刻钟才悄然抵达南岸。
湿冷沉重的身体紧贴着岸边茂密丛生的水草和散发着淤泥气息的河滩,像一群在阴影中等待猎物的鳄鱼,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他们的存在。
张猛抹去脸上的水珠,冰冷的河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示意众人寻找凹陷处或茂密水草丛藏好,然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便死死盯着大营南侧那片漆黑的山坡方向——那是王玉坤主力预定发起雷霆一击的位置,也是约定信号发出的地方。
他的手紧紧按在腰间鲨鱼皮鞘中的分水刺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五十名士兵同样屏息凝神,如同凝固的雕塑。
他们小心翼翼地从防水的皮袋中取出被油布包裹的强弓,搭上特制的长箭,再将浸满刺鼻火油的布团仔细缠绕在箭簇后方,将燧石火镰放在最趁手、最干燥的位置。
冰冷的金属触感和火油那独特而刺激的气味,混合着河水的腥气,不断刺激着他们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般清晰可闻。
时间仿佛被这冰冷的河水冻住了,只有河水在身边流淌的汩汩声和远处大营隐约传来的、单调而催眠的梆子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对岸并非全无防备,南、东、西三面都有巡逻队的火把在移动,如同巨兽警惕的眼睛。
但北面,这条被视为天堑屏障的小河,只稀稀拉拉布置了几个孤零零的固定哨塔,塔上的哨兵身影模糊,抱着长矛,身体随着梆子声微微摇晃,显然已陷入半睡半醒的懈怠之中。
张猛心中冷笑:这麻痹大意,便是今夜送给天授朝廷最好的礼物!
……
……
南线,山坡。
距离伪朝辎重大营已不足三里。
前方营地的灯火在视野中逐渐清晰、放大,如同黑暗大地上的一片诡异光斑,隐约的人声和牲畜嘶鸣也随风飘来。
特战营士兵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带来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和嗜血渴望的战栗感,手心微微出汗,但眼神却如打磨过的刀刃,更加锐利森寒。
连续三十多里摸黑急行军带来的疲惫,对普通士兵而言是巨大的消耗,足以拖垮意志,但对这群经受过“非人”锤炼的特战精锐而言,不过是让筋骨活动开的热身完毕。
王玉坤抬起右手,紧握成拳。
命令通过一个接一个极轻微的手势和耳语,如同水波涟漪般迅速、无声地传递到队伍末端:“停!原地休息半刻钟,噤声!喝水、喂马、检查兵刃。”
三百多人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杂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士兵们无声地席地而坐,背靠背相互支撑,或倚着冰冷的山石,抓紧这宝贵的喘息之机。
水囊被小心地打开,清水滋润着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吞咽声都压得极低。
有人掏出硬邦邦却饱含能量的豆饼,无声地喂给同样需要恢复体力的战马,粗糙的手掌安抚着马颈,传递着无声的鼓励。
武器被再次虔诚地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