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的声音到这里陡然拔高,变得凄厉无比,充满了非人的恐惧,“可是……可是刚出城不久……还没跑出十里地……就……就遭遇了一支……一支魔鬼般的军队!”
“魔鬼!真的是魔鬼!”他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全身……覆盖着漆黑的重甲!连……连战马……都披着厚厚的铁甲!刀……刀枪不入!箭矢射上去……就像……就像撞在铁山上……‘叮叮当当’全弹开了!他们……他们沉默得……像石头!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石像鬼!没有呐喊,没有号令……只有……只有马蹄踏碎骨头的声音……还有……还有他们手里弯刀挥动时……那‘呜呜’的风声……那刀……闪着蓝汪汪的光……沾着就死!挨着就亡!见血封喉啊!”
使者描述的“黑甲魔鬼”让殿内所有侍立的伪朝官员们齐刷刷地倒吸一口冷气!
死一般的寂静被彻底打破,瞬间被一片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极致恐慌的窃窃私语所淹没。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那些舞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挤作一团,脸色惨白如纸,互相抓着对方的手臂,指甲深陷进皮肉也浑然不觉,如同暴风雨中等待倾覆的脆弱小舟。
“南诏王的象兵……那些巨大的战象……平时何等威风……它们……它们试图冲锋……想撞开一条生路……”
使者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不愿回忆那恐怖的场景,“可是……可是那些黑骑……他们……他们根本不怕!像砍瓜切菜一样……巨大的弯刀……专门砍象腿!一刀下去……碗口粗的象腿……就……就断了!连人带象……被砍成了碎片!血肉横飞……象的哀鸣……人的惨叫……震得地动山摇……”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放大,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仿佛看到了那炼狱景象,“杨将军……杨将军他……武艺高强……想拦住那个冲在最前面的黑骑头领……可是……那个魔鬼……只……只挥了一刀!快!太快了!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杨将军的宝刀……连刀带人……就……就被劈成了两半啊——!!!”
使者说完最后一个字,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咚”地一声重重伏倒在地,嚎啕大哭,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如同离水的鱼。
殿内,只剩下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官员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那描绘出的地狱画卷,让整个富丽堂皇的大殿变成了冰冷的坟墓,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那支沉默的、刀枪不入的、屠戮象兵如砍瓜切菜的“黑骑”,如同最深的梦魇,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废——物!!!”
一声歇斯底里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猛地炸裂开来!
杨国忠像一头被彻底激怒、逼入绝境的疯虎,猛地从矮榻上弹起!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虚空,仿佛要将那战死的杨成乐和败亡的蒙舍龙从地狱里揪出来鞭尸!
巨大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的面容扭曲得狰狞可怖。
“杨成乐这个废物!蠢材!庸才!!”他狂怒地咆哮着,唾沫星子飞溅,“本相将利州重镇交予他手,四万大军!竟……竟守不住一座坚城!守城不利!死有余辜!!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其罪!!”
他猛地一脚踹翻身前的矮几!
那张镶嵌着螺钿、描绘着精美花鸟的矮几轰然翻倒,上面盛放的西域琉璃果盘、精致的蜀中糕点、盛满琥珀美酒的玉壶,“哗啦啦”滚落一地,碎裂的瓷片、飞溅的果汁酒液和滚落的瓜果,在金砖地面上狼藉一片,如同此刻伪朝小朝廷混乱不堪的局面。
他紫袍的下摆沾满了茶渍和果酒的污秽,显得狼狈不堪,但他毫不在意,像一头失控的蛮牛在殿内来回暴走,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嗡嗡作响,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还有张玉祥那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逆贼!!”杨国忠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劈裂变调,他猛地指向虚空,仿佛那个叛将就在眼前,“本相待他不薄!让他继续担任利州刺史!赐他金银美妾!他竟敢背叛!竟敢开门揖盗!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诛灭九族!不!十族!本相要将他挫骨扬灰!!”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杀意。
“还有蒙舍龙那个南诏蛮子!!”他的怒火又转向了死去的盟友,充满了迁怒和鄙夷,“牛皮吹得震天响!说什么南诏精兵悍不畏死,战象所向披靡!‘南诏勇士,可敌唐军十万!’呸!结果呢?!不堪一击!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什么狗屁象兵,在人家黑骑面前,就是一堆等着被宰的肉!白白浪费了本相的钱粮!!”
他的咆哮声浪在殿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恐惧,如同冰冷粘稠的黑色石油,瞬间淹没了整个富丽堂皇的“宣政殿”。
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