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盘壁垒森严,旌旗低垂,只有偶尔闪动的金属寒光(那是巡逻士兵的甲胄)和极远处传来的、有节奏的、轻微的兵甲碰撞声,如同巨兽沉睡时的呼吸,昭示着其下蕴藏的、足以碾碎一切的狂暴力量。
张玉祥被“请”到了城楼最显眼的位置——一面残破的战鼓旁。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推上祭坛的羔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脆弱的神经,带来阵阵刺痛。
手心全是冰冷粘腻的汗水,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紧贴着皮肤,带来阵阵寒意。
那只无形的手仿佛已经攥紧了他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空气似乎都稀薄了许多。
他的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杨成乐那张阴鸷、多疑的脸,还有蒙舍龙那顶带着南诏秘传纹饰、狰狞兽头的头盔。
恐惧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
“黄士虎失联……瓮城死寂……杨成乐不是傻子……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端倪……很快……”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烧红的烙铁上行走,煎熬无比,漫长如年。
他感觉身后阴影里随时可能刺出致命的刀锋,或者城外会突然射来一支宣告他背叛的鸣镝。
“咚——!”
一声沉重、缓慢、仿佛从城外处传来的鼓鸣,如同远古巨兽苏醒的心跳,骤然撕裂了北城门的寂静!
它带着沛然莫御的威严和力量,穿透微凉的空气,狠狠撞在城头每一个人的心坎上!脚下的青砖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张玉祥浑身剧震,如同被电击,猛地扭头看向垛口阴影中的韩北风,眼中混杂着极致的绝望与一丝扭曲的病态希冀——是生是死,就在下一刻!
韩北风眼中精光爆射,如同暗夜中划过的冰冷闪电,没有丝毫犹豫,低沉而清晰的命令如同冰珠砸落青砖,瞬间传遍所有不良人耳中:“动手!”
命令就是点燃引信的火焰!
“呜——呜——呜——!”
凄厉、短促、如同濒死野兽最后哀嚎的号角声,猛地撕裂了那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紧接着,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爆发,积蓄已久的毁灭力量轰然倾泻!
“咚咚咚咚咚!!!”
密集如狂雷、如暴雨倾盆的战鼓声疯狂炸响!
震得城头的砖石簌簌发抖,灰尘簌簌落下!
伴随着这撼天动地的鼓点,是数万人汇聚成的、足以撕裂苍穹的咆哮——“杀!!!”
——朱雀军团主力步兵组成的赤色洪流,如同被堤坝禁锢已久的怒涛,从藏兵壕、盾车后方汹涌而出!
刀枪如林,寒光刺破晨曦,厚重的盾牌连成钢铁城墙,以排山倒海、碾碎一切的气势,向着利州北城墙猛扑而来!
同时,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撕裂空气!“咻咻咻——!”
无数箭矢如同骤然腾起的死亡乌云,瞬间遮蔽了微亮的天空,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冰雹般狠狠扎向城头!
箭矢钉在垛口、射入木棚、穿透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咄咄”声和凄厉的惨嚎!
城头的利州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到极致的总攻彻底打懵了!
昨夜西城炮火连天的轰鸣还在耳中嗡嗡作响,紧绷的神经尚未松弛,致命的打击竟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自己防守的北门!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冲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恐慌像瘟疫般在城头疯狂蔓延开来。
“敌袭!北门!是北门主攻!快上城!!”一个队正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调。
“放箭!他娘的快放箭啊!都傻了吗?!等死吗?!”另一个军官挥舞着腰刀,拼命抽打身边吓傻的士兵。
“滚木!礌石!快搬过来!堵住!堵住缺口!” 声音带着哭腔。
“顶住!给老子顶住!后退者斩!督战队!督战队在哪?!” 一个校尉试图弹压混乱,挥舞着佩剑,但他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和苍白的脸色,暴露了同样的恐惧。
城头瞬间陷入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乱地狱。
士兵们像没头苍蝇般乱撞,寻找着可以躲避箭雨和依靠的垛口;弓弩手在军官的咆哮下仓促拉弦,羽箭歪歪斜斜、稀稀拉拉地射向城外,毫无准头和威力;搬运滚木礌石的士兵脚步踉跄,沉重的物资不时砸在地上,引起一片混乱的咒骂和踩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城外那恐怖的赤色浪潮和头顶密不透风的死亡箭雨牢牢吸引,血液冲上头顶,肾上腺素狂飙,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根本无暇他顾。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峰的瞬间!北城门内侧,那扇象征着最后屏障的厚重门洞内,异变陡生!
“动手!”于天丰一声暴喝,如同虎啸山林,又似平地惊雷,竟短暂地盖过了城头的喧嚣!
这声命令不仅是对绞盘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