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正在交谈的士兵看到我,瞬间面如死灰,
那个叫李四的老兵“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士兵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投来惊恐的目光。整个营区,死一般的寂静。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他们面前,解下了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布袋。
这是我的晚餐
——一块比石头还硬的麦饼。
我蹲下身,将麦饼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那个年轻的士兵,另一半,递到了李四的面前。
李四不敢接,只是一个劲地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拿着。”
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四颤抖着,最终还是伸出粗糙的手,接过了那半块麦饼。
我站起身,环视着周围那些或惊恐、或麻木、或疑惑的脸庞,
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我知道,大家很苦。”
“我也知道,大家很怕。”
“你们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我都知道。”
我指了指那遥远的、灯火通明的曹军大营,
“敌人,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崩溃。
他们等着我们因为饥饿而发疯,因为绝望而内讧。
他们想要的,就是让我们自己打败自己。”
我的目光扫过李四,扫过那个年轻的士兵,扫过一张张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脸。
“但是,我要告诉你们!”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只要我陆昭还站在这里一天,阳平关,就绝对不会倒下!
你们吃的每一口饭,都和我吃的一样!
你们流的每一滴血,我都会陪你们一起流!”
“我知道你们想家,想你们的父母妻儿。”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恳切,
“守住这里,就是守住他们!
守住这里,我们才有家可回!
张合想用时间磨死我们,那我们就跟他磨!
我倒要看看,是他张合的刀硬,还是我们汉中儿郎的骨头……更硬!”
一番话,说得我口干舌燥,却也点燃了一些士卒眼中,那即将熄灭的火焰。
李四停止了磕头,只是怔怔地看着我,手中的半块麦饼,被他捏得死紧。
我知道,这远远不够。言语的激励,终究是暂时的。
真正的危机,源于物资的匮乏。
我没有再多说,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另一个地方
——伤兵营。
刚一走近,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药草混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点灯,因为连灯油都要优先供给城防。
只有几扇通气的窗户,透进些许微弱的月光。
借着月光,我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张春华,那个平日里沉静如水的女子,此刻正跪坐在一排排伤兵的草席之间。
她的衣裙上沾满了血污和药渍,头发也有些散乱。
她没有哭,也没有抱怨,
只是专注地,用一把在火上烤过的小刀,一点一点地,为一个被箭矢射穿了大腿的士兵,挖出腐肉。
没有麻沸散,那士兵痛得浑身痉挛,死死地咬着一块布条,额头上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叫。
张春华的动作很稳,很轻,仿佛那不是在剜肉,而是在绣一朵最精美的花。
每剜下一片腐肉,她都会轻声对那士兵说一句:“再忍一忍,马上就好。”
她的声音,在这片充满了痛苦呻吟的黑暗中,宛如天籁。
我看到,她用来清洗伤口的布条,是洗了又洗,已经泛黄的旧布。
她用来包扎的绷带,是从阵亡士兵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痛得无法呼吸。
处理完一个伤兵,张春华站起身,似乎是想去取水,这才发现了我。
她愣了一下,似乎想行礼,但看到我身上的普通士卒甲胄,又停住了。
“陆将军。”她只是平静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情况……很糟吗?”我艰难地开口。
“药,三天前就用完了。”
张春华的回答,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插我的心底,
“现在,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清洗、剜肉、火烙。
能活下多少,全看天意,和他们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她顿了顿,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眸子,直视着我:
“我能治好他们的伤,但治不好他们的饿。
今天,已经有三个重伤员,因为吃得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