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策站在高处,看着底下疯狂抢购、痛饮、嘶吼的人群,看着簸箩里迅速增加的铜钱银角,嘴角那精明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咧开到了耳根。他搓着手,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金光。发财了!真的发财了!这鬼门关般的热灾,竟成了他清水英酒扬名立万的垫脚石!这赚的不是钱,是命!是无数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人对感官刺激的疯狂渴求!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条金银铺就的大道,在他眼前豁然敞开!
时间流转:翌日,八月十四日。湖北区,南桂城,销金坊“万艳窟”。午时(中午十一点)。?
南桂城的气温也降到了二十九度上下,但湿度略高于深圳,空气中带着劫后重建的尘埃味和新鲜木材的清香。“万艳窟”底楼回廊下,阳光斜斜照射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赵柳依旧坐在那张小木凳上,面前是浑浊的泥水盆和一堆清理了一半的铠甲碎片。她双手缠裹的麻布已经换过几次,显得干净了些,但指关节的淤紫和裂痕依旧顽固地盘踞着。她正用铜刷小心翼翼地清理一块肩甲甲片的边缘,专注得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葡萄氏寒春端着一小碗稀薄的粟米粥和一个粗面饼子走过来,轻轻放在赵柳旁边的小几上:“柳姑娘,先吃点东西歇歇吧。”
林香吊着右臂跟在姐姐身后,眼神有些飘忽地看着回廊外正在搬运木料的工人。
赵柳没抬头,只是手上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铜刷在甲片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她低哑的声音响起,没什么情绪:“多谢寒春姐姐。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吃。”
寒春微微叹了口气,没再劝。这时,一个负责采买食材的龟奴脚步轻快地穿过回廊,脸上带着点刚听来的新鲜劲儿,随口对寒春姐妹说道:“哎,寒春姑娘,林香姑娘,你们听说了没?城里都在传呢,那位刚立了大功的赵聪将军,昨天在帝都紫宸殿面圣,竟然称病告退,直接回府休养去了!啧啧,这功劳赏赐都不要了?可真稀奇!”
这消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原本沉寂的水面。
赵柳握着铜刷的手指猛地一顿,指节因用力而瞬间泛白!她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起,脸上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反而……嘴角极其突兀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弯出一个极其短促、近乎嘲弄的弧度。那弧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消失,只剩下惯常的平静。但那双一直专注空洞的眼睛里,却清晰地掠过一丝了然、不屑,甚至带着点刻薄的讥诮。
“呵。”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的冷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旁边寒春和林香的耳朵里。
寒春有些诧异地看向赵柳。林香也从神游中惊醒,好奇地望过来。
赵柳放下铜刷,拿起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沾满泥污的手指。她的动作很慢,眼神落在自己布满伤痕的手指上,仿佛在欣赏什么艺术品。然后,她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点平板却穿透力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她重复了两遍,语气里却毫无安抚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轻蔑,“在我们还是平民的时候,赵聪……”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但凡遇上点需要出头、担责任、或者……领功受赏的事儿,”她嘴角又勾起那抹嘲讽的弧度,“他总是‘病’得恰到好处。不是头疼脑热,就是脾胃不和。回府‘静养’,躲个清净罢了。”她拿起那块粗布,用力地、近乎发泄地擦拭着指缝里顽固的泥垢,“懒惰?不全是。就是……讨厌麻烦。怕被架在高处,怕被一堆人围着。赏赐?呵,在他眼里,怕是还不如躲回自己院子里睡个囫囵觉自在。”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寒春和林香略显错愕的脸,那眼神平静得近乎冷酷:“所以,不必担心什么。他死不了。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躲清闲去了。”说完,她重新拿起铜刷,低下头,用力刮擦起那块肩甲,金属摩擦的沙沙声变得格外刺耳,仿佛要将那份刻薄的评判也一同刮进冰冷的铁片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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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春和林香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言。寒春想起赵聪在南桂城头浴血拼杀的身影,再想想赵柳口中这个躲避赏赐、贪图清净的形象,只觉得无比割裂。林香则撇了撇嘴,觉得这位将军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就在这略显诡异的沉默当口,一个懒洋洋、带着浓浓睡意和不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