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手指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他缓缓抽出半截剑身,寒气逼人。“此剑从何而来?欲送往何处?”他厉声问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小宦官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解释是某位管事太监让他将此剑送至北司某处,说是用来装饰新布置的值房。
理由听起来似乎说得通,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非常规的兵器流动都足以挑动朱由检最敏感的神经。他没有立刻相信,也没有立刻发作。他只是冷冷地审视着那把剑,又冷冷地审视着脚下颤抖的小宦官。
片刻后,他“啪”地一声将剑完全归鞘,却没有递回去,而是直接放在了御案之上,置于触手可及之处。
“下去吧。此物,朕留下了。”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终结一切的意味。
小宦官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朱由检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噼啪的微响。他看着案上的剑,仿佛看着魏忠贤那无处不在的阴影。这不是刺杀,或许只是一次试探,一次对他底线和反应的窥测。但他绝不能示弱。
然而,仅仅是防御和恐惧是不够的。皇帝不能只活在提防里,他必须开始展现他的存在,他的权威,哪怕是从最细微处开始。
于是,当巡夜的梆声清晰响起时,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起身,主动走出了这座令他窒息的宫殿,走向了那些在寒夜中值守的侍卫。
他的出现让所有侍卫大吃一惊,慌忙跪倒。朱由检努力让自己显得平和甚至略带亲和,他询问夜巡的辛苦,语气关切。然后,他看似随意地对随侍太监提出了犒赏的想法。
“此等小事,何须劳动宫内?传朕旨意,交由光禄寺即刻备办酒食,务必让今夜所有值守巡夜之人,皆感朕恩。”他特意强调了“光禄寺”。这是一个微妙的信号:皇帝的恩赏,将通过外廷的正式机构下达,而非由宫内宦官体系内部消化。这既是对侍卫们的真心体恤,也是一次无声的政治宣告——他,皇帝,正在尝试绕过魏忠贤的体系,直接行使权力,哪怕只是赏赐一顿夜宵。
消息很快传开。皇帝深夜劳军、体恤下情的“仁德”之名迅速在宫禁中传播,带来了短暂的人心暖意。但这暖意背后,是少年天子在深渊边缘,用尽全部心思和勇气走出的第一步试探性的棋局。他收回了一把可能并不存在的“刺王杀驾”之剑,却递出了一份带着明显政治算计的“皇恩浩荡”。这其中的惊心动魄与孤寂无奈,唯有深宫寒夜与他自已知晓。
“嗯,这一手倒是漂亮。”徐达评价道,“既展示了仁君体恤下人的姿态,收买人心,又将赏赐酒食这等小事公然交由光禄寺这类外廷机构办理, SUbtly 避开了由宫内宦官经手可能带来的风险,同时也在试探和彰显自己作为皇帝的权力——他能直接命令光禄寺。”
朱元璋难得露出一丝赞许:“小子还不算太愣!知道光棍……嗯,知道皇帝不能光缩着怕,也得会拉拢人,尤其是这些守夜的兵士。宫里真有事,这些人能顶大用!”
天幕上,朝臣们三次劝进,少年天子终于完成祭天、告祖、登基的一系列盛大典礼。然而,就在皇极殿大典之时,天空一声惊雷炸响(或御马齐鸣),那不祥的声响仿佛穿透了时空,也震得洪武奉天殿内众人心头猛地一缩。
整个奉天殿,刹那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先是盯着天幕上那在惊雷声中或许脸色微白、却仍强自镇定的少年天子,随后,又不约而同地、小心翼翼地投向了龙椅上的朱元璋。
他们都知道——通过之前天幕残酷的剧透——这个此刻小心翼翼、艰难登基的少年,将会是大明江山的……最后一任君主。
这个认知,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让那一声登基惊雷,充满了末日般的预兆和不详。
李善长喉咙有些发干,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新帝登基,天象异动,自古……自古非吉兆。何况……何况……”他“何况”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何况这位 known 是亡国之君!这雷声,是上天在为他哀鸣,还是在为大明送葬?
徐达面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作为军人,他更倾向于实际,但此刻也不禁心神动摇。他沉痛道:“即便不论天象,观其登基之初便如此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外有权阉虎视,内无可信之人……这、这分明是末世之兆!他越是小心,越显得局势危如累卵!一个需要自带饭食、夜不能寐的皇帝,如何能凝聚国力,扫清寰宇?”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力感,仿佛已经看到了悲剧的终点。
朱棣站在朱元璋身后,心情极为复杂。他原本对朱由检的警惕性还有几分欣赏,但此刻,这点欣赏早已被巨大的宿命感和悲哀所淹没。他低声喃喃,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无声的天命:“如此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