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上那些陌生的“英国公”、“成国公”、“泰宁侯”、“襄城伯”……虽然名字陌生,时代不同,但他们代表的地位、他们象征的功勋、他们作为武将勋贵阶层的身份,却与此刻站在殿前的这些人,血脉相连!
这些名字,仿佛就是他们六十年后子孙命运的残酷预演!是悬在所有勋贵头顶,一把沾满血腥的利刃!
“英国公、成国公……”燕王朱棣猛地低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戾。他死死盯着那个名字,仿佛要将它从血幕上抠下来碾碎!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狂怒在他胸中炸开。他无法想象,自己(未来的)子孙率领的军队,竟然会愚蠢、窝囊到如此地步!让如此多的勋贵重臣,如同待宰的牛羊般被驱赶到塞外,白白送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是对整个武人阶层的亵渎!
“砰!”朱棣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将手中端着的、早已冰凉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上好的景德镇白瓷瞬间粉身碎骨,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他此刻心弦崩断的声音。
“此战!当诛主帅!当诛其九族!”朱棣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冲天的杀意!他口中的“主帅”,此刻只有一个名字——朱祁镇!
长兴侯耿炳文,这位以善守著称的老将,此刻脸色惨白如金纸,身形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他看着天幕上那密密麻麻、代表着大明最顶层勋贵圈子的名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柱子,嘴唇哆嗦着:“完了……勋贵的根……被那小儿……刨断了一大半啊……”那感觉,仿佛看到自己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根基,正在眼前轰然崩塌。
而站在勋贵前列的魏国公徐达,反应却最为复杂。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猩红的天幕上那长长一串显赫的爵位封号中飞快地搜寻着。一个名字,一个他无比在意的名字——定国公!没有!这长长六十六个名字里,没有“定国公”!
这本该是庆幸,但徐达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丝毫舒展,心反而揪得更紧!
他太了解战争,太了解权力格局了!英国公、成国公这样的国之柱石都随驾出征,死在了土木堡!那他的后代,那位定国公……
徐达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投向遥远的北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的忧虑,更像是在问自己:“英国公、成国公都离京了……定国公……此刻,恐怕是留在北京城里……守城罢?”
留守,意味着巨大的责任,也意味着更深的凶险!想到北京城即将面临瓦剌大军压境的绝境,想到自己那不知名的后代将独自扛起千斤重担,徐达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这份庆幸,比看到名字在名单上,更加煎熬!
--
勋贵们为同类的惨烈牺牲而悲愤震怖,文官集团这边,则陷入了一片更深的、带着冰冷后怕的死寂。
当那份名单滚动到后半段,内阁首辅曹鼐、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刑部右侍郎丁铉、工部右侍郎王永和……
这些代表着大明帝国最高行政中枢、六部实权核心的名字,如同冰雹般砸落时,奉天殿前侍立的文官队列中,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嘶——!”
“内阁……首辅?兵部、户部、工部……尚书?还有侍郎?”一个翰林院的老学士,花白的胡子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恐,“这……这何止是半个朝廷?这是把整个大明的天灵盖都掀了、脑浆子都泼出去了啊!”他身旁的同僚,脸色同样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天幕,仿佛看到了大明朝堂中枢瞬间崩塌、陷入彻底瘫痪的恐怖景象。
“首辅曹公!邝尚书!王尚书!”一个年轻的御史,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悲愤和难以置信,“他们……他们皆是国之栋梁!文臣表率!竟……竟也殉国于此?!那昏君……他……他怎敢!怎敢将整个朝廷重臣都拖入如此绝境?!”
这份悲愤中,更夹杂着一种深切的恐惧——连位极人臣的内阁首辅、六部尚书都如同蝼蚁般葬身乱军,他们这些地位更低的官员,在未来的君王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当名单继续向下,监察御史张洪、黄裳、魏贞……给事中包良佐、姚铣、鲍辉……中书舍人俞拱、潘澄、钱禺……这些品级不高,却身处要害部门、负责上传下达、纠察风纪、处理机要文案的中低级官员名字也赫然在列时,整个文官队列彻底被一种巨大的恐慌所笼罩。
“天爷啊!连……连科道言官、中书舍人……都……”一个穿着七品青袍的给事中,腿肚子都在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比靖康之耻还要惨啊!靖康时,金人掳走的至少是活人!这……这是将整个朝廷能打仗的勋贵、能办事的文臣,从上到下,一股脑儿全填进那土木堡的死人坑里去了!”
“国之爪牙尽失,国之喉舌断绝……”都察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