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就在江岚煎熬狂躁的情绪在无边的死寂中终于冷静下来之后，厚重的大门传来锁芯被打开的声音。
“吱呀”一声，顾北舟拿着钥匙站在门外，脸上带着那种惯常的、关切又担忧的神情。
“江姨？怎么坐在地上？”
看到神色萎靡的江岚，他快步走进来连忙把蜷缩在地上狼狈憔悴的女人小心扶起来，搀扶着她坐在沙发上。
“我看到网上发的消息了，然后第一时间就给您打了电话，但是您没接，我就直接赶过来了。”
“还好家里的钥匙我是常备在身上的。您别难过，咱们一起想办法，但下次有事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样找不到人多让人担心。”
顾北舟给江岚接了杯热水，蹲在地上仰望着她苦口婆心。
江岚喃喃得接过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冰冷的掌心因这滚烫的热度温暖了几分。
可那心脏，还是像破了大洞一般凉得彻底。
她静静得转头看顾北舟的神情，与记忆中一样善良又贴心，甚至因为太过着急跑着过来胸膛有些许的起伏。
很正常，跟以前一模一样。
但那双眼睛……
江岚定睛一看，定定得看下去，在那层关切又担忧的假面之下，居然看到了一丝隐约的嘲讽与讥诮。
她心里一抖，不敢面对那个曾经考虑过但迟迟不敢面对的事实，但前所未有的理智又逼得她不得不面对。
“江……江姨，怎么突然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见江岚突然神色莫名得看着他，顾北舟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发问。
“为什么这么久才过来找我？”
江岚不答反问，神态冷静得过分。
顾北舟拿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我在肖氏上班，下班之后才看到网上的消息，然后就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了……您没接电话，所以我找到家里来了呀。”
他温声解释，看向江岚的眼神包容得仿佛在瞧无理取闹的孩子。
江岚咧了咧嘴，声音幽幽得回荡在别墅中：“现在已经十点了，你从肖氏下班是几点，几点给我打的电话，中间这三四个小时你在干什么？”
顾北舟一愣，“就……今天加班了，很晚，很晚才看手机……”
江岚俯身前倾，靠近顾北舟有一丝闪烁的眼睛。
“你在哪个部门加班，哪个办公室？我现在去找肖芙核实。”
“江、江姨……您这什么意思？”
顾北舟终于慌了，脸颊诡异得抽搐几分，不明白今天的江岚怎么这样难缠？
他压根没有加班，甚至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一直关注。
只是网上这事闹得轰轰烈烈，他生怕把自己牵扯进去，又恼怒江岚又蠢又笨居然被人抓个正着，所以不敢冒头而已。
躲在背后出谋划策，出问题时第一时间避开，等事情出结果再去表忠心扮好人，这是顾北舟用烂的一招，对付江岚尤其好用。
怎么偏偏今天失效了！
江岚握着手里滚烫的茶水，心却像坠入无边深潭冰得吓人。
她想冷笑自己识人不清，这么多年被顾北舟装模作样的这一套耍的团团转，关容罗菲她们说了那么久顾北舟有问题居然是真的。
也想斥责顾北舟小人行径满肚子谎话，自己对他百分百信任，他居然在出事后第一反应躲开，到这一步还在撒谎骗人！
但惨淡的唇瓣刚张开，溢出口的却是嘶哑难听的呜咽。
似哭似笑，透着无边的嘲讽与绝望。
“是你给了我建议，暗示我科研基地并非铁桶一片，里面肯定有人看不惯江南。”
“也是你帮我联系的老王，说恰好有这人的联系方式，听说他也在西北……”
江岚喃喃出声，眼泪从眼眶中无意识掉落。
“但是现在出事了！你第一时间龟缩在后方，丝毫未提整件事是你在背后撺掇，直接把我推出去……”江岚声音颤抖怒到极致，猛地把滚烫的热水扔到顾北舟身上，凄厉的声音终于从喉头爆出：“把我推出去接受法律的出发，由着我被人嘲讽谩骂身败名裂！”
“顾北舟，你怎么有脸装好人，怎么有脸来我家！！！”
刚才顾北舟的慌乱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一刻，心口冒出的寒风仿佛成了利刃，把环绕在江南面前数年已久的浓雾劈得干干净净，让她无比清晰冷静得意识到，自己捧成心肝的养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彻底的重压和疯狂让她前所未有得清醒，过去那些年江南和几个徒弟的话语响彻耳畔，竟让江岚有种大梦初醒的恍惚之感。
“舟舟那孩子……总之跟您想的不一样，您别总看表面那些。”
“他要是无辜，全天下就没恶人了！那种两面三刀的虚伪小人也就你眼瞎捧在怀里。要不是顾北舟从中作梗，你跟江南也不会闹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