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走时,灵澈忽然追出去,塞给他一小包药粉:“这是‘薄荷露’调的,孩子哭闹时抹点在人中,能安神。”
回院的路上,灵昀拍着灵澈的肩:“你这脑子,比炼丹炉还灵光!”
灵澈却望着远处的落星原,轻声道:“其实是孩子提醒我的。他那么小,哪受得住猛药?就像地里的幼苗,只能用细水浇,不能用瓢泼。”
林恩灿闻言停下脚步,看向晒药架上那些分门别类的药材。悬铃花分了崖顶崖底两种,忘忧草按开花前后捆成两束,连最普通的艾草,都挑出了叶宽叶窄的——这些都是他们这些日子慢慢分的,就因为灵澈说“同是一味药,长在阳坡和阴坡,药性差着三分呢”。
暮色漫进炼丹房时,灵澈在那张羊皮纸的末尾添了句话:“药如待人,冷者温之,燥者润之,方得其妙。”字迹还带着几分稚气,却比先前沉稳了许多。
林恩灿看着那句话,忽然想起自己初学炼丹时,师父说的“药无定方,应人而变”。当年只当是句口诀,如今看着灵澈在丹炉前专注的侧脸,看着众人围在丹方前讨论的身影,才真正明白——所谓无定方,不是没有规矩,而是心里装着人,装着对每个生命的体谅,才能让草木灵气,化作最合时宜的暖意。
夜风掠过窗棂,吹得羊皮纸轻轻作响,像在应和着什么。炼丹房的余温里,藏着比丹药更珍贵的道理,在岁月里慢慢沉淀,酿成了他们之间最安稳的默契。
晨雾还没散尽时,灵澈已蹲在炼丹房的门槛上,对着那张写满批注的羊皮纸出神。纸上“定惊散”的方子旁,他新画了个小小的襁褓,旁边标着“母乳调服”——这是昨夜复盘时添的,婴孩脾胃弱,用母乳送药最是温和。
“在琢磨什么?”林恩灿端着两碗药粥走过来,碗沿还冒着热气。他把其中一碗递给灵澈,粥里飘着几粒“芡实米”,是特意加的,养胃。
灵澈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陶壁,忽然抬头:“灿哥,你说若是给风症的人用药,是不是该加些‘防风藤’?”他想起前几日在青石崖见过的老猎户,说每到起风的日子,关节就疼得厉害,“就像给船加锚,能定住乱窜的风邪。”
林恩灿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忽然道:“我带你去见个人。”
两人踏着晨露往镇东走,穿过挂满药幡的街巷,停在一间不起眼的木屋前。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屋里的竹架上摆满了陶罐,每个罐口都贴着张小纸条,写着“李婶,风湿,三月量”“王伯,咳喘,加川贝”。
“这是周先生的药庐。”林恩灿指着正在碾药的白发老人,“周先生行医五十年,他的丹方从不外传,却总说‘药方在人心’。”
周先生抬头见是他们,笑着放下碾药杵:“是恩灿啊,这位是?”
“晚辈灵澈,跟着灿哥学炼丹。”灵澈忙行礼,目光却被墙上的木牌吸引——上面没有字,只刻着各种草木的图案,有的叶片上画着小太阳,有的根须旁标着小水滴。
“这是老朽的‘活方’。”周先生看出他的好奇,指着木牌道,“你看这‘紫苏’,画太阳的是晒过的,治风寒;画水滴的是阴干的,理湿气。同是一味药,炮制法子不同,就成了两味药。”
灵澈忽然想起自己晒的悬铃花,崖顶采的总在阳光下翻晒,谷底采的则放在阴凉处阴干,原来这细微的差别里,藏着这么深的道理。
周先生拿起颗褐色的药丸,递给灵澈:“尝尝。”药丸入口微苦,咽下去后,却有股暖意从心口散开。“这是‘缓痛丹’,给砍柴的赵叔炼的,他总说干活时怕耽误事,我就加了‘延胡索’,让药效慢些发,却更持久。”
“就像给赶路的人备干粮,要耐饿,不能太撑。”灵澈脱口而出。
周先生朗声笑了:“正是这个理!药是死的,人是活的,哪有一成不变的方子?”他从抽屉里拿出本厚厚的册子,递给灵澈,“这是老朽记的‘医案’,每个方子后面都写着病人的性情、营生,你拿去看。”
册子的纸页泛黄,字里行间却满是温度。有给绣娘开的“明目方”,特意加了“菊花蜜”,说绣娘爱甜;有给教书先生炼的“清喉丹”,用了“胖大海”,说先生说话多,需润喉。
回去的路上,灵澈捧着册子,脚步都轻了些。晨雾散去,阳光落在他手里的羊皮纸上,那些批注、标记忽然活了过来——给孩子的药要甜,给老人的药要温,给劳力的药要持久,给妇人的药要柔和……原来所谓“应人而变”,不只是看体质,更要看人心。
回到院里时,林牧他们正围着个货郎。货郎说自己走南闯北,总犯水土不服,林恩烨正给他诊脉。灵澈凑过去,翻开册子快速查找,忽然道:“用‘藿香’配‘茯苓’,再加些‘炒麦芽’!藿香驱秽气,茯苓健脾胃,麦芽能消旅途的积食,最适合跑江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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