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媚娘也松手,默默地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冷炙,然后悄无声息地退走,将整个院子留给了顾渊。
顾渊独自坐在石凳上,仰头看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耳边没有了喧嚣,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此后的数日,顾渊便在终南山住了下来。
白日里,他或是在玉虚峰顶静坐,或是在藏经阁中阅览道藏,偶尔也会指点一下全真教弟子的武功。
他的伤势,在九阳真经生生不息的特性下,恢复得很快。
王重阳的伤,却似乎越来越重。
这一日,天朗气清。
王重阳派人来请顾渊,说是在后山等他。
顾渊来到后山,只见王重阳正坐在一棵千年古松下,身前摆着一张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
他的气色看起来比前几日好了一些,竟有几分红润。
“来了。”
王重阳看到顾渊,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
顾渊依言坐下。
“会下棋吗?”王重阳问道。
“会一点。”
“那陪我下一局。”
两人便在松下,默默对弈。
棋盘之上,黑白二子交错纵横,杀得难解难分。
但王重阳的棋风,却与他的武功截然不同。
他的武功包容万象,大气磅礴。
棋风却处处透着一股洒脱与不羁,时有天外飞仙之笔,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只求一个痛快。
反倒是顾渊,落子沉稳,步步为营,一如他的枪法,精准而致命。
一局终了,顾渊以半子险胜。
“你赢了。”
“臭小子,还跟我说只会一点。”
王重阳哈哈一笑,随手将棋子拂乱,“你这年轻人,真是做什么都想赢。”
顾渊没有说话。
王重阳也不在意,他站起身,走到悬崖边,负手而立,望着山下的云海翻腾。
“顾渊,你现在是天下第一了。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问道。
顾渊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继续练武。”
“然后呢?”
“挑战我觉得更强的人。”
“可你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那只是俗人眼里的天下第一。”
“那你要与谁战?比如?”
“萨守坚,王灵官,还有……莫问天。”
顾渊说出了几个名字。
王重阳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
“好!好!这天下,若人人如你,何愁武道不兴!”
他转过身,看着顾渊,眼神中满是欣赏。
“你的道,是‘破’,是‘争’,一往无前,宁折不弯。”
“这条路,很难走,但若是走通了,成就也将无可限量。”
“不过……”王重阳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有一言,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真人请讲。”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如今以宗师之身,力压大宗师,风头无两,气运鼎盛。但这份鼎盛之下,也暗藏凶险。”
王重阳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压制着自己的境界,是想以宗师之身,行逆伐之事,磨砺自己的武道意志。”
“这份心气,古今罕有,我亦自愧不如。”
“但你可知,过犹不及。”
“你的枪,已经磨得足够锋利了。再磨下去,或许会伤到自己。”
“你的积累,早已足够。”
“那扇门,你想推,随时都能推开。却又为何迟迟不动?”
顾渊沉默。
他确实可以突破,但他心中总有一股执念。
前世,他就是在大宗师境界被人围攻致死。
这一世,他想以一个更强的姿态,踏入那个境界,将所有的遗憾,都弥补回来。
王重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
“心有挂碍,非武者之福。”
他伸出手,拍了拍顾渊的肩膀。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这个江湖,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
“你,应该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看更远的风景。”
王重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达顾渊心底。
也引起顾渊沉思。
是啊,自己为何要执着于过去?
天下第一,不是终点,只是一个新的起点。
他对着王重阳,深深一揖。
“多谢真人指点。”
“好,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去做吧。”
王重阳笑着挥了挥手,放下了手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