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西域自古便是流放之地,贫瘠荒凉,毫无战略价值。为一片沙子,牺牲我大周的精锐将士,实为不智。末将以为,当效仿古法,于玉门关一线,征发百万民夫,修筑一道新的‘镇魔长城’,以阵法加固,将其彻底隔绝。如此,既可保中原无虞,又能休养生息,方为万全之策!”
“臣等附议!”
“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时间,殿内跪倒了一大片。他们并非不忠,恰恰相反,他们正是因为忠诚,因为爱惜大周的国力,才无法理解吴闵这看似不计后果的决定。在他们看来,将威胁挡在外面,才是最“正确”、最“稳妥”的做法。
吴闵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跪着的臣子们。他没有发怒,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轻轻敲了敲龙椅的扶手。
“宣,‘客人’。”
众人一愣,什么客人,需要在这等朝会之上宣见?
片刻后,两名铁塔般的禁卫,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之所以说是“人”,是因为他尚有人的形态。但他的身体,已经干瘪得如同风干的橘皮,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土黄色,仿佛失去了所有水分。他的双眼空洞无神,嘴唇干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被放在大殿中央,整个人便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可他的手指,却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抓挠着光洁的金砖地面,嘴里反复呢喃着几个模糊的词。
“沙……唱歌……脸……吃……”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副凄惨又诡异的景象镇住了。
吴闵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诸位爱卿,都看清楚了。此人,乃影卫第九小队校尉,宗师修为,三天前,他和他麾下的十一名弟兄,在距离玉门关三百里的地方,遇到了所谓的‘沙暴’。”
宗师修为!
满朝文武,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宗师,竟会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那“沙暴”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李信将军忍不住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那名影卫,他看到,影卫的七窍之中,都在缓缓地渗出细微的沙粒。
“这……这是什么妖法?”
“这不是妖法。”吴闵的声音变得冰冷,“这是‘万魂之母’的‘恩赐’。它在邀请朕的子民,加入它的国度。一个由黄沙和哀嚎组成的国度。”
他站起身,缓缓走下丹陛,来到那群主张修墙的臣子面前。
“长城?你们以为,区区砖石和阵法,能挡住‘饥饿’本身吗?”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径直走出了太和殿,站在了殿外的巨大广场上。
满朝文武不明所以,也只能惶恐地跟了出来。
只见吴闵抬头,望向西方天际。他闭上眼,识海之中,兵主煞神体内那股属于“九天幻狐”的法则力量,被他调动了一丝。
【法则欺诈】!
下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世界的变化。
京城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一层昏黄的、令人作呕的颜色所笼罩。空气变得干燥、灼热,每个人的喉咙都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干渴难耐。
更可怕的,是声音。
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充满了无尽悲伤与哀怨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钻入每一个人的耳朵,直抵灵魂深处。那歌声,仿佛在诉说着千万年来的所有痛苦与不幸,让人不由自主地悲从中来,想要放声大哭。
一些心志不坚的文官,已经涕泪横流,精神恍惚。
就连李信这样的沙场老将,也觉得心神激荡,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感,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脚下坚实的汉白玉广场,似乎也变得松软,仿佛随时都会化为流沙,将他们吞噬。
这幻境,仅仅持续了不到十息的时间。
当吴闵睁开眼,天空恢复湛蓝,那诡异的歌声和灼热感也随之消失。
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却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之前还慷慨陈词的户部尚书,此刻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李信将军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吴闵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刚才的,不过是朕模仿出的,不及那‘万魂之母’万分之一的力量。现在,你们还觉得,一道墙,能守得住吗?”
“它要的,不是土地,不是财富。它要的,是我们每一个人。我们的血肉,我们的神魂,我们的悲伤,我们的绝望。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的食粮。”
“在它的国度里,没有休养生息,只有被吞噬,或者,成为它的一部分,去吞噬别人。”
“所以,收起你们那点可怜的‘万全之策’。面对饥饿,唯一的选择,就是将饥饿的源头,彻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