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面如死灰的原守将,忽然,他寻思捋了捋胡须,接着又屏退左右护卫,只留两名自己的亲信看守,他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刺对方心底。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辛弃疾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
“哼,你要清楚,本官已调三衙三帅前来。只要半个时辰功夫,待他们一到,今夜之事,我必会彻查到底。”
“你不妨想一想,刺杀当朝枢密使,未得枢密院调兵之命,就擅自下令封锁整个皇宫的宫禁,今夜这种事,按照大宋律法可是形同谋逆!”
“你不妨想想清楚,这可是诛灭三族的大罪!你区区一个守将,担待得起吗?”
“本相眼下这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此刻说出实情,或可戴罪立功,本相可以向你保证,定然让你保全一家大小,可你……若再执迷不悟……”辛弃疾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森然的意味已不言自明。
守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诛灭三族三个字像重锤般砸在他的心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辛弃疾磕头如捣蒜,一时间涕泪横流:“相公饶命!相公饶命啊!末将说,末将什么都说!求相公开恩,饶末将一家老小性命!”
紧接着,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交代:“今夜…今夜约莫子时三刻,步军司的何副指挥使…何从良大人,他…他从宫里出来,神色匆忙,还…还秘密护送着一辆马车,那马车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里面是何人何物…他出宫时,特意吩咐末将,严守宫门。”
“任何人…包括宫里的命令,都不得放行出入,务必等到他回来…末、末将官职低微,何副指挥使是上官,他的命令,末将不敢不从啊…至于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除此之外,至于那马车里究竟是谁?还有何大人究竟去了哪里?这些,末将…末将真的一概不知!今夜,末将也只是听令行事,我实在是万万不敢参与任何悖逆之事啊!求相公明鉴!求相公饶命!”
何从良!秘密马车!封锁宫禁!
辛弃疾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脑海中飞速将这些线索串联。
刺杀、宫变、秘密转移…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极其可怕的阴谋核心!
那辆马车里,极有可能是官家,或是皇后、皇子等重要人物!
何从良将其带离皇宫,意欲何为?是控制?还是挟持?
辛弃疾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他心中认定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和急迫!
恰在此时,城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夜色下,三衙殿帅董夫戈、步帅王明浩、马帅徐彬文,三位统辖京城禁军的最高统帅,已接到辛弃疾的紧急军令,三人率领亲兵策马飞奔而至。
他们三人皆是身着精致甲胄,三人登上城楼后,见到眼前剑拔弩张、戒备森严的景象,以及被革职看押的原守将,再看到袍服染血、面色肃杀、亲自坐镇城头的枢密使辛弃疾,无不面露惊疑,心中巨震。
“下官等拜见枢密相公!”三人齐齐躬身行礼。
辛弃疾也不多言,直接让那名副将将方才皇宫里发生的事又重复了一遍,并简略说明了今夜他自己遭遇刺杀之事。
步帅王明浩一听涉及自己的副手何从良,且行为如此诡异,顿时大惊失色,额头沁出冷汗,连忙禀报:“回相公,今夜并非是何从良当值!没想到他竟私自入宫,还做出此等事?此獠包藏祸心,必有惊天阴谋!”
辛弃疾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情况已明,无需再议。董殿帅!”
“末将在!”殿前司都指挥使董夫戈踏前一步。
“即刻持本官令符,调动殿前司精锐兵马,火速前来护卫皇宫!将各宫门彻底封锁,没有本官与三帅共同签发的命令,便是只苍蝇也不得飞出!”
“得令!”董夫戈领命,立刻转身下城调兵。
“徐马帅!”辛弃疾看向马军司都指挥使徐彬文。
“末将在!”
“何从良离宫,目标不明。王帅所虑极是,其很可能企图控制步军大营。你即刻调动侍卫马军司兵马,严密控制临安各城门,加强巡防,全城戒严!”
“同时,派精锐骑兵,侦察步军大营方向,若有异动,立刻飞马来报,并可临机决断,予以镇压!”
“末将领命!”徐彬文也深知责任重大,匆匆而去。
辛弃疾最后看向步帅王明浩:“王步帅,你随本官一同,即刻前往首相韩侂胄府邸!此事关乎国本,需与执政共议应对之策!”
“是!相公!”
辛弃疾对城上副将又叮嘱一番,严令守好皇宫,这才与王明浩快步下城,翻身上马,在一队精锐禁军的护卫下,朝着宰相府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更深,但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