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盘踞于此的巨龙缓缓将纠缠的躯体松解开,露出其中已经被啃噬得只剩一半的幼苗。
饱满坚硬的胸腔中传出沉闷而压抑的喘息,本源中涌出的毁灭气息正被那仿佛永无止境的生命力一点点消磨着。
利维坦凝视着眼前又开始重新涌动的世界之根,本源力量损耗过多带来的无力感使得她眼前一阵又一阵发晕。
随着吞吃,一股陌生的力量渐渐开始霸占她的躯体,不,也不能说陌生,它正是一直在促使旧世界凋亡新世界诞生的规律本身,此刻正以守序的生长污染着邪神。
她撑不了多久。
暴食本源也是造物的产物,没办法支撑她去完全消化掉一个正在孕育的母世界根基。
龙偏过头去,看向一个同样只是虚空模样的方向,那里有她的故土,她的同胞,她的爱人。
可是她或许回不去了。
父神,你说的转机,究竟在哪里……
庞大的神躯再度绞紧,将那幼苗死死的禁锢在了原地,巨龙瞳孔收紧,汹涌的恶念呓语从每一片鳞片的裂隙当中涌出。
然而下一秒,她的本源外围,一层与她的恶念截然不同的本源之力从沉寂了几万年的“墙壁”当中苏醒,缓慢又稳定的散发出象征着爱神的金光。
那层金光不仅阻隔了邪神准备同归于尽的动作,还将那些正在入侵她本源的法则悉数包裹起来,即使那层光纤薄得几乎一戳就破。
来自九十三万年前的爱神眷顾,再一次拯救了她绝望的信徒。
巨龙的身躯凝固了,厚厚鳞甲之下的肢体却仿佛在颤抖。
许久之后,虚空中响起稚弱的一声哭腔:
“粥粥……”
……
唐粥粥在经历她的第二次九十三万年。
欺诈神格的破碎使得她每一次使用都不得不极为小心,这次的顺势而流却比逆行时更痛苦。
法则察觉到了这个亵渎时间的不轨之徒,即使她只是在加速自己的时间,并将她的存在从时空当中抹去,也足以激怒这位并不宽容的世界“管理员”。
她穿梭在漫长到几乎无穷无尽的时间当中,肢体被串连时间的无形丝线割裂得分崩离析。
密密麻麻的血痕遍布在她的神躯之上,像是一个濒临碎裂的瓷娃娃。
爱神的第六双翅膀长出了柔嫩的芽尖,却一次又一次被泯灭。
她将以漫长无休止的痛苦来证道。
唐粥粥停下脚步,在骤然放缓的时间之潮中仰起头,那双眼却并不含丝毫挑衅,只剩漠然。
耶和华说得对,从她选择回去的那一刻起,他们必胜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另一个神国的后手……让她看看,道师给她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
除了法则这个苍蝇时不时的干扰,回去的旅途也算不上顺利。
尽管修达肯帮她调试过时轮,但到底是人做的神器,误差在所难免,唐粥粥用了从未来带回的一包绿豆糕做锚点,可是她好像怎么都无法准确定位到她离开的那一天。
爱神身上的情感再度被这无休止重复的光阴消磨干净了。
她看着两侧飞快滑动的景象,试图从那些流动的时间长河中捕捉出与她相关联的事与物。
阿撒兹勒与路西法的婚礼,那几乎是两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才顺利完成的仪式;
玛门的孕育,路西法渐渐显露真心的沉溺,还有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无措照顾孕夫的魔后;
发生在潘地曼尼南的那场史无前例的惨案,前任地狱之主被从整个地狱的历史中抹消;
还有,她的诞生,瘦弱的像个小老鼠的胚胎被撒旦亲手从爱人的本源中剖出,她有着母亲为她捏造的全世界最像路西斐尔的容颜。
从那以后,好像世界的进度一下子便加快了,即使是以神的眼力也开始有些应接不暇。
她看到沉浸于痛苦与后悔无法自拔,却依旧要完成下一步布局的撒旦在深夜造访精灵祖地;
被色欲本源污染的精灵王在绝望中封印了自己;
紧接着是利维坦因为魔海中郁积的恶念越来越多而再难消解,终于有一天——
她看见一道黑影将一块嫉妒本源从贝希摩斯的体内剖出,放入了利维坦的体内。
那黑影转身时,右脸上蓝色的五角星在时间长河中留下惊鸿一瞥。
命定的嫉妒魔王堕落了。
尼格霍德的神躯、血液,耶和华的眼睛,贝希摩斯的嫉妒本源,地狱恶念淤积的魔海……最强大的魔王诞生了。
她被身体中汹涌而出的恶意驱赶着,那些被压抑的执念此刻具象成口吐毒液的魔蛇,推动着她猛兽一般冲入潘地曼尼南,又被别西卜阻挡住。
唐粥粥记得,那时候周饭饭跟她说,她怀疑是路西法干的,想让她堕落,于是她愤怒的想要杀了路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