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牢房的十二名学子知晓来者乃是内阁阁臣申时行,不由得也都站起身来。
申时行务实低调,在官场与民间的名声都不错。
申时行缓了缓,接着道:“当年,令尊被严嵩父子构陷致死,先帝已为其平反。今日的张阁老与严嵩完全不一样,我知你恨权臣当国,但当下陛下年幼,只能倚靠张阁老,你凭借高肃卿一本难辨真伪的《病榻遗言》,将此事闹得天下皆知,有些过分了,这已经算得上构陷!”
“此事经陛下命人清查后,很快就能还张阁老与冯公公清白,你这样以鸡蛋撞石头,连带着还毁了这些年轻人的前途,值得吗?”
“值得!”王世贞抬高了声音说道。
“权臣专断,中官干政,大明怎能兴盛?”
“老夫知晓,朝廷一番调查后,无论查出什么,都会全面否定高肃卿的《病榻遗言》,但是老夫相信高肃卿,老夫来京,便是来求死的。”
“朝廷若杀我,这些年轻人会将真相传于后世,无数相信我的书生士子们会为我立言;朝廷若放了我,我便继续用笔战斗,直到朝堂没有权臣,没有权宦。当然,朝廷也可以将我们全杀了,杀了我们,我相信,天下人都会相信高肃卿的《病榻遗言》就是真相!”
“你应该是陛下派来打探老夫想法,然后思索计策令老夫妥协的吧!”
“老夫告诉你,老夫来京便抱着必死之心,后事也已经交代完毕,绝对不会妥协认错。”
“只要朝廷不将张居正、冯保罢黜,我便接着闹,我死了让我的徒子徒孙们闹,一定会让张居正与冯保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所有沾上此事者,日后都会被百姓唾弃!”
“元美兄,当下朝堂无人能顶替张阁老,当下新政离不开……”申时行还未说完,便直接被王世贞打断了话语。
“你无须说张居正对朝堂、新政的重要性,老夫已经说了,大明可以没有张居正,但必须要有公理!”
……
“老夫今日所为,乃是为了大明千秋万代的事情,当下可能使得朝堂与新政受到影响,但日后陛下必然醒悟,明白老夫的良苦用心,日后朝中再无权臣权宦,我大明才能绵延千万年!”
“元美兄,你也为官多年,怎么还是一副文人想法,现实不是这样的,天下没有完人……”
“不用再开导我了,要么杀了老夫,要么放我出去,让我继续抨击张居正与冯保!”王世贞的语气非常锋利。
他就是要豁出命来,令张居正身败名裂。
申时行一时无语,对方设下的这个局,几乎是无解局。
依照王世贞的影响力,完全可以使得张居正变成千夫所指的窃国专横之权臣。
舆论可杀人。
张居正若天天顶着这个名头上朝办事,其威信将会迅速下降,而朝廷迫于压力也无法重用他。
而张居正本人若一直被咒骂,恐怕也不会再有心情进行改革。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元美,你太固执了!你再想一想吧!”申时行长袖一甩,大步离开。
申时行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他走到监牢最前方放置刑具的地方时,曹威与吕海连忙迎了过来,看一看申时行有何吩咐。
申时行想了想道:“将王世贞看紧了,以防他自杀,他若自杀,那张阁老与冯公公身上的污点就更难清除了,另外,将他们的伙食改善一下,那十二个年轻人,心有社稷,热血而勇敢,只是没脑子罢了!身体饿出毛病来了,他们的爹妈也心疼!”
申时行在任何时候都不忘做一个好人、善人。
“是,申阁老!”二人同时拱手。
……
翌日清晨,文华殿。
小万历将内阁阁臣殷正茂、申时行,三法司的左都御史陈炌、刑部尚书严清、大理寺卿陆光祖,还有沈念,全都唤了过去。
张居正与冯保涉及此事,自然要避嫌。
申时行向众人讲述了昨晚与王世贞的交流情况,并将对方固执的想法,详细讲了出来。
小万历非常气愤。
“他以此法污元辅之名,实在可恶,众卿可有良策,能妥善解决此事?”
三法司的三位主官都不由得眉头紧皱。
此事最大的难点在于,王世贞在朝堂民间都有巨大的影响力,甚至在一些事情上可能还要盖过朝廷的公信力。
他已不惜命,让其妥协认错,根本不可能。
这时,殷正茂大步走出,拱手道:“陛下,他既然求死,便让三法司找个理由将他处杀吧,一了百了,至于后续产生的舆论,强行压制下去就行,此乃冯公公最擅长的。”
殷正茂在表达态度的同时,还不忘恶心冯保一下,做见不得光的事情,冯保手下的厂卫确实是专业的。
其话音刚落,刑部尚书严清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