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哈瑞迪最终舍弃了老师的嘱托,没有拿着那些被密藏起来的古卷作为敲门砖,返回沙漠中的秘地的原因,他们是被驱逐出来的,作为失败者——那里的明枪暗箭,倾轧谋算,丝毫不逊色于伯利恒或者是亚拉萨路,他一想起来就对那里充满了厌倦。
他宁可四处漂泊,在撒拉逊人或者基督徒的城市中,静静的度过余生,也不愿意再回到那里,哪怕那些古卷可以让他成为那些人的座上宾,他们一定会立刻忘记他曾经遭到过怎样严重的指责,欢欣鼓舞地接受他,他会成为贤人,他们或许还是会有矛盾,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囚禁罢了。
哈瑞迪回到自己的工坊后呆坐了很久,被以撒人的会堂分拨给他的学徒来到他身边,担忧地询问自己的师傅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以承受的困难。
他们都是以撒人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以及长辈也确实有着几分分量,在会堂里说得上话,但哈瑞迪只是抬了抬眼睛,“我没事,只是在思考一个顾客给我下的订单。”
孩子们顿时睁大了亮晶晶的圆眼睛:“新订单吗?”其中一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高兴地问道:“是基督徒还是以撒人?”
“是个基督徒?不过他为人大方,也不是一个苛刻的家伙,只是他要做的东西非常,非常的精细。这件事情我没法让你们打下手。”哈瑞迪沉吟了一会,说道:“新年后若是有人想要来拜访我,希望我能够为他们做些什么,你们也帮我婉拒了吧。接下来的日子我都要耗费在这个订单上。”
他这样说,那两个孩子就更加好奇了,只是在工坊中,师傅就等于是学生的父母,不,应该说是奴隶的主人。
这个时代,无论是基督徒或者是撒拉逊人,又或是以撒人,若是有父母将孩子送到师傅的手下做学徒,都要签订一份书面契约。
契约上写明某某人自愿,将自己的孩子某某交给某个师傅。而在一段时间内,他必须完全听从他师傅的命令,他的师傅可以骂他,打他,随意的驱使他,即便这个孩子不幸丧了命,他们的父母也无权追究。
这个孩子在成人后,或者是到了师傅认为他可以离开工坊单独做事的那一天,他依然要继续为他的师傅做八年,十年或者十五年的白工,
可以说一旦成为了学徒,这个孩子的将来几乎就被师傅牢牢的把控在了手里。
他的师傅甚至有权利将他卖给另一个人做学徒。
当然哈瑞迪不会那么做,这两个学徒毕竟是他的族人。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两个孩子也只得乖乖从命,只是他们的眼中依然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那会是个什么呢?”他们举着蜡烛离开房间的时候,哈瑞迪还在听他们咕咕哝哝地讨论,“那应该是个水钟。”
“也有可能是一串项链。”
“可能是一个圣物匣,也可能是一个头冠。”
哈瑞迪倾听着他们啪嗒啪嗒,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孩子们的天真总是相当令人宽慰的。
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将顶上的灯架摇了些下来。
这个灯架也是经过他自己设计和打造的,用了好几个滑轮,摇把上还有卡子可以固定,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将它停在任何一个高度。
他还奢侈地使用了玻璃灯罩,既增加了亮度,又保证里面的火星和油脂不至于污染工作台上的图纸和模型。
他从怀中抽出来那张羊皮纸,不过这并不是塞萨尔给他看的,正本,而是他匆匆临摹下来的副本,他把它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确定每一个细节都刻印在了脑子里,才站起来,将整张羊皮纸浸没在了水里,上面的炭笔笔迹一下子就变得模糊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迅速的拿出剪刀来将整张羊皮纸都剪得粉碎,而后放在一旁,等待晾干了再投入壁炉,这才是最好的保密方法。
那么,他要从哪里做起呢?
新年与安息日以撒人是不能做任何工作的,但他可以先在脑中模拟。
先从针管吧,针管倒是小事,毕竟他之前已经做出来了,加利利海之战中,那根刺进了苏丹努尔丁身体的尖针就是他精心打造出来的——只是打造它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用它来夺取别人的性命。
现在再做,也只不过是重复之前的工序,并不困难。
最初给了哈瑞迪启示的是古罗马人所使用的中空玻璃管,他们用它作为工具,以抽取的方式治疗人们的白内障。
之后,人们也利用动物膀胱和芦苇管做成简易的注射器来灌肠,他曾经看到过有人用更细一些的中空鸟骨和鹅毛管,只不过要使用这种注射器,将药水注射到血管中,必须在动物或者人的身上开出一个足以容纳这根管子的伤口才行。
他虽然之前故意表现出了一副对塞萨尔的奇思妙想叹服,甚至恐惧的模样,但事实上他早就试过了,若不如此,他怎么能够知道他所射出的那枚中空箭矢将会夺去努尔丁的性命呢?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