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并非他想象的那般黑暗,头顶没有塔顶,或者说,那“天空”是一片倒扣的、深邃的幽蓝光幕,如同将整片深海压缩成了穹顶,缓缓脉动,与塔外闪烁的蓝光同出一源。这光芒并不明亮,却足以照亮塔内的一切,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布满尘埃的地面上,显得孤寂而渺小。地面是由巨大的黑曜石铺就,每一块石板都刻满了繁复的纹路,那些并非装饰,而是早已干涸的血槽,其中蕴含的古老能量即便历经万载,依然在石缝间流淌着微弱的暗红色光晕,像是一头巨兽沉睡时的血管。而石板的缝隙中,偶尔闪过一抹诡异的紫色荧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黑暗中蠕动,却又在光芒触及的瞬间消失无踪。抬头望去,穹顶的幽蓝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凝结成无数漩涡状的云团,每一团都隐约浮现着一张人脸,或痛苦,或狰狞,或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被封印在光幕中的冤魂正在窥视着闯入者。
最令人心悸的是塔内的空间感。他抬头望去,本以为能看见层层叠叠的塔层,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根通天彻地的巨大石柱,矗立在大殿中央。那石柱粗达百丈,表面并非平整,而是由无数扭曲的人形浮雕堆叠而成。那些人形似在挣扎,似在祈祷,又似在诅咒,他们的面容栩栩如生,表情凝固在痛苦与狂喜的交界处。石柱表面光滑如镜,却又仿佛有液体在其中缓缓流淌,那是被封印的魂魄在哀嚎。更诡异的是,石柱的某些部位呈现出诡异的透明,透过那些区域,他能看见层层叠叠的扭曲空间——有的地方是燃烧着业火的炼狱,有的地方是白骨堆积成山的坟场,有的地方则是漂浮着无数破碎灵魂的虚无之境。这些景象并非静止,而是如同走马灯般不断变换,每一次变化都伴随着空间轻微的震颤,仿佛整个塔正在通过石柱向闯入者展示它吞噬过的无数世界。
“这塔……不是建筑,是活的。”他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脚下的黑曜石地面也在此刻微微起伏,如同活物的呼吸,而远处石柱的阴影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闪烁,时明时暗,令人毛骨悚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那是陈年枯骨的腥味、香火燃烧的檀香以及某种金属锈蚀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却又莫名让人精神亢奋的诡异气息。这气息并非均匀分布,而是随着石柱表面的光影变幻而流动,时而凝聚成一缕缕黑烟,时而化作半透明的触手,在闯入者的周身盘旋缠绕,仿佛在试探着他的意志。耳边响起的不是风声,而是窃窃私语。那是无数个声音的重叠,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它们在用早已失传的古语低吟着某种咒文,又像是在讲述着一段被尘封的历史。这些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直击灵魂深处。偶尔,某个清晰的声音会穿透嘈杂,那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不要碰锁链!你会成为下一个祭品!”又或者是一个男人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终于有人来了……终于有人能继承我的痛苦了!”这些话语如同利刃,切割着他的理智,让他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却直接钻入脑海,在颅骨内回荡,引发阵阵刺痛。
穿过这片由光影和幻象构成的大殿,他的目光被牢牢吸引到了石柱的底部。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之上空空如也,似乎原本摆放着什么东西,如今却只剩下一个凹陷的印记。印记的边缘残留着暗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正在以极慢的速度消融,每一道符文的消散都会激起一圈涟漪,在石台上扩散开来,露出下方更加古老的、血红色的刻痕。而在石台的四周,九条粗大的黑色锁链从塔壁的阴影中延伸而出,它们并非凡铁铸就,链节上布满了暗金色的符文,此刻这些符文正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仿佛在束缚着什么恐怖的存在,又像是在……喂养着什么。锁链的末端,并未连接着凶兽,而是深深地刺入了地面。他走近细看,才发现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的纹路由暗红色的物质构成,像是某种生物的血管,正在有规律地搏动。法阵的中心,正是他脚下所站立的位置。而石台的凹陷处,残留着一滴凝固的黑色液体,那液体表面泛起细密的波纹,每一次波动都映照出一张扭曲的人脸,这些人脸有的属于人类,有的却长着犄角与鳞片,无一例外地带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最近的一条锁链。指尖传来的并非金属的冰凉,而是一种诡异的温热,仿佛触摸的不是铁链,而是一条正在搏动的血管。一股庞大的信息流顺着指尖瞬间涌入脑海——那是无数个“他”在嘶吼,是前九位契约者临死前的绝望与不甘。他们的记忆如同烙印一般,想要将他吞噬:有人被锁链刺穿心脏,化作石柱上的一尊浮雕;有人被无数冤魂啃食殆尽,只剩下一具白骨在塔顶飘荡;还有人被抽干灵魂,成为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