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握着那柄宫扇,手中细腻的触感让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粗陋。扇面上蝴蝶似乎振翅欲飞,那精细的绣工是他从未见过的。忽然间,一股说不清的怨愤涌上心头,他猛地将扇子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
“环哥儿这是做什么?”袭人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惊惶。
贾环一惊,见是袭人,顿时慌了手脚。袭人忙拾起扇子,见上面已沾了泥土,绣线也有些松散,不禁跺脚道:“这可是娘娘刚赏的,若是让宝二爷知道可怎么好!”
贾环强自镇定:“不过是一把扇子,有什么了不起!”说罢转身就跑,留下袭人拿着损毁的宫扇,不知所措。
当晚,王夫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当即唤来赵姨娘训斥:“怎么教的孩子?这般不知好歹!娘娘赏的东西也敢糟蹋?”
赵姨娘忍气吞声,回去又将贾环责骂一番。贾环心中委屈,顶撞道:“既然娘娘不喜我,何必假惺惺赏东西?还不如什么都不给!”
母子二人吵作一团,声音传至窗外,几个小丫鬟偷偷听着,掩口窃笑。
消息传到黛玉耳中,她正与宝玉在沁芳亭下棋。紫鹃低声告知后,黛玉执棋的手顿了顿,轻声道:“何苦来哉?不过是一把扇子。”
宝玉却皱起眉头:“环弟近来性子越发左了,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黛玉瞥他一眼:“你也别说别人,自己先改改那性子是正经。”说罢落下一子,“将军。”
宝玉哎呀一声,忙看棋盘,果然已陷入死局。他投子认输,叹道:“我总下不过你。”
黛玉微微一笑:“不是你下不过我,是你心思不专。方才说起环儿,你便分心了。”
宝玉摇头:“我只是想,大姐姐为何待环弟如此苛刻?他虽说不成器,终究年纪还小,好生教导便是,何苦当众羞辱?”
黛玉沉吟片刻,方道:“宫里不比家里,大姐姐也有她的难处。我听说如今圣上虽宠她,后宫虎视眈眈者却不少。她行事不得不格外谨慎,赏罚分明也是立威之道。”
宝玉诧异道:“你如何知道这些?”
黛玉轻笑:“我又不像你,整天只知在女儿堆里混。前儿听琏二嫂子与凤姐姐说话,略知一二。”说罢又叹,“只是大姐姐此举,未免寒了人心。”
正说着,忽见宝钗从远处走来,二人便止了话题。宝钗笑道:“远远就见你二人在此说笑,好不惬意。”
黛玉让出位置:“宝姐姐来得正好,我刚赢了他一局,正得意呢。”
宝钗坐下,看似无意地道:“方才路过赵姨娘处,听得里头吵吵嚷嚷的,也不知为了什么事。”
宝玉与黛玉交换一个眼神,都不接话。宝钗何等聪明,见状便知端倪,转而道:“娘娘前儿赐下的茶筅,我试了试,点茶果然好用。你们可试了?”
三人聊了些闲话,各自散去。宝钗临走前,似是不经意地对宝玉道:“环兄弟年纪小,若有不是之处,你作为兄长还该多担待些才是。”
宝玉点头应了,心中却想:连宝姐姐都知道了,这事怕是传开了。
果然不出几日,贾府上下皆知贾环故意损坏元春所赐宫扇之事,加上前次灯谜的笑话,贾环越发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就连学堂中的伙伴们也拿此事取笑他,贾环索性称病不去上学,终日躲在房中。
这日黄昏,贾政回府,闻得此事,勃然大怒,立即命人将贾环带来训斥。
赵姨娘吓得魂飞魄散,忙求情道:“老爷息怒,环儿已经知错了...”
贾政不理,见贾环跪在面前瑟瑟发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如今竟连娘娘赏赐都敢糟蹋!这般不知好歹,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
说罢命人取来家法,就要责打。幸好探春闻讯赶来,劝道:“父亲息怒。环弟固然有错,但究其根源,或许是觉得娘娘待他不公,心中积了怨气。还请父亲从轻发落,好生教导才是。”
贾政怒气稍平,但仍罚贾环跪祠堂一夜思过。
是夜,祠堂内烛光昏暗,贾环独自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听着窗外风声呜咽,只觉得满腹委屈无处诉说。忽然,门外传来轻微响动,他警惕地抬头,却见探春提着食盒悄悄进来。
“三姐姐...”贾环讷讷道。
探春将食盒放下,轻声道:“给你带了些吃的。父亲的气已经消了,明日一早就能回去。”
贾环低头不语。探春在他身旁坐下,叹道:“你也忒糊涂了,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拿东西撒气。那宫扇是娘娘所赐,糟蹋了便是对娘娘不敬,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贾环忽然抬头,眼中含泪:“为什么大姐姐只不喜欢我?同样是弟弟,宝玉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好!”
探春默然片刻,方道:“宫里的事复杂,大姐姐也有她的难处。但你若自暴自弃,岂不是更让人看轻了?咱们庶出的子弟,原就该比别人更加努力才是。”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书,递给贾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