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点奶粉。”沈青起身时,碰倒了墙角的铁皮罐,里面的奶粉罐叮叮当当滚出来,最上面的罐子印着“1987年生产”,标签都泛黄了。这是她整理永龟堂仓库时找到的,当时觉得扔了可惜,就随手放在了西厢房。
她提着煤油灯往后院走,石板路上的紫菀影子被拉得老长。突然想起爷爷说过,1962年闹饥荒时,永龟堂的地窖里藏着罐进口奶粉,是给村里刚失去母亲的婴儿备的,最后却分给了七个孩子,每个孩子只喝了三勺。“奶粉是甜的,但不如人奶暖。”爷爷说这话时,总看着永龟堂的老槐树,像在跟树里的谁说话。
沈青在仓库的角落找到半罐未开封的奶粉,罐底贴着张字条:“沈家女娃用,1954年3月。”字迹是沈先生的,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奶瓶,奶嘴上缠着根红绳——和紫菀花瓣上的红绳一个系法。
“原来当年……”沈青的指尖划过字条,突然懂了爷爷没说出口的话。1953年洪水后,沈先生在永龟堂的地窖里养了两个女婴,就是那对化作怪物的双胞胎,这罐奶粉本该是给她们的。“还是不喝?”沈兰捏着奶嘴碰了碰念安的嘴唇,小家伙把头扭向一边,小嘴巴却咂咂作响,像是在找更熟悉的味道。
沈青把刚找到的旧奶粉冲了半碗,用小勺舀着递过去,念安的眼睛突然亮了,小嘴凑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
“这罐不一样?”沈兰看着空碗,突然发现碗底沉着点褐色的渣,像极了永龟堂老茶缸里的药渣,“这里面掺了东西?”
沈青翻出奶粉罐里的说明书,背面有沈先生用铅笔写的小字:“紫菀花蜜三钱,甘草粉一钱,调奶粉喂之,可安神。”她猛地抬头,看着窗外的紫菀花丛——原来沈先生当年喂双胞胎时,就往奶粉里加了这些,难怪念安只认这罐。
念安喝完奶,小手抓着沈兰的衣襟不放,小脑袋往她怀里钻,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沈兰突然红了脸,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魔鬼族的孩子认亲,只认有相同血脉的人”,难道……
“别瞎想。”沈青拍了拍她的肩,却注意到念安的襁褓里露出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些晒干的紫菀花,花瓣上还沾着点白色的粉末——是永龟堂特有的“安神散”,衣姐姐说这方子是沈娘子传下来的,专治“夜里哭闹的婴孩”。“该不会是要吃人类的灵魂来吃吧!”沈青的话刚出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这话是她小时候听村里的老巫婆说的,说“魔鬼族的孩子靠吸食人心的暖意长大”,当时只当是吓唬人的故事。
话音未落,念安突然“哇”地哭了,小手指着墙角的药柜,哭得满脸通红。沈兰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个青花瓷碗,碗里盛着半碗米浆,上面浮着层奶皮——是衣姐姐傍晚时温着的,说“万一孩子不喝奶粉,就用这个”。
念安看到米浆,哭声立刻停了,小手拍着沈兰的胳膊,嘴里“啊啊”地叫着。沈兰把米浆舀到小勺里,吹凉了递过去,小家伙吃得满脸都是,小眼睛却一直盯着沈兰的脸,像在确认什么。
“他不是要吃灵魂。”沈青蹲在旁边,看着念安额头上的紫菀胎记,突然笑了,“他是要‘暖’——人身上的暖,米浆里的暖,紫菀花里的暖。”
她想起那对怪物双胞胎的剑穗,是用胎发编的,胎发里藏着母亲最后的体温;想起沈娘子的肚兜,洗得发白了还留着奶香;想起永龟堂的药罐,常年温着的药汤里,总飘着点紫菀的甜香。
念安吃饱了,在沈兰怀里打了个哈欠,小手却抓住了沈青的衣角。沈青低头时,发现自己的衣襟上沾着点紫菀花蜜,是白天种紫菀时蹭上的,而念安的小嘴巴上,也沾着同样的甜味。深夜的永龟堂,紫菀花丛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响。沈青抱着念安走到窗边,看见无数根须从土里钻出来,像银色的线,轻轻缠上西厢房的窗棂。根须上沾着的露水,滴落在窗台上的奶粉罐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像在给念安唱摇篮曲。
“原来它们也在守着。”沈兰靠在门框上,看着根须在月光下泛着光,“沈先生当年在花田里埋的,不只是奶粉罐,还有……”
“还有牵挂。”沈青接话,低头吻了吻念安的额头,胎记上的紫菀形状,竟和窗外花丛里的那朵完全重合,“所有的恨,都是没说出口的爱,连孩子都懂。”
念安在她怀里动了动,小手指着窗外的月亮,像在说“我知道”。永龟堂的月洞门被血染红时,沈青正给念安换尿布。那封信像片枯叶从门缝飘进来,落在紫菀花丛里,墨迹未干的“魔族”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念安襁褓上的紫菀胎记形成诡异的呼应。
“姐姐……”沈兰抱着念安退到供桌后,婴儿的小手正抓着供桌上的胎发瓶,瓶里的紫菀种子突然发出细微的震颤,“魔族怎么会知道念安的存在?”
西厢房的供桌突然传来“咔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