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摸着河生的绣架,突然老泪纵横:“这孩子……他早就绣成了,是我倔,总觉得永龟堂害了他……”他从供桌下拖出个木箱,里面全是河西村的老绣谱,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用芦苇线绣着四个字:“水火同源”。
血璃把血芽的火星往阵图上一弹,阵图上的河西村区域“腾”地亮起,灰雾散去,露出片金红色的光纹,像团在水里烧的火。石砚把新缠的线往阵图上一缝,两种线立刻与图上的纹路合在一起,发出的光映得整个祠堂都暖烘烘的。三天后,河西村的芦苇荡里飘满了新绣的镇水符。每张符都用韧柳线和芦苇线缠成,浸了桐油的柳线在外层燃着淡火,芦苇线在内层锁着水汽,符上的芦苇鸟翅膀终于补全了,鸟嘴里衔着根火绒线,线的另一头系着块小小的记忆碎片——那是河生的笑脸。
蚀水妖的残息没再出现,连村口的河水都清了些,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老汉把河生的绣架钉在祠堂的梁上,架上缠着石砚和村民们合绣的“水火并济”线,线的末端系着片韧柳叶和根芦苇秆,风一吹就轻轻晃,像在说“看,水清火暖”。
离开时,村民们往石砚的背包里塞了好多晒干的蒲绒和芦苇线,老汉还塞给他个芦苇编的小筐,筐里铺着韧柳线织的布,放着那本“水火同源”绣谱。
“下一站去哪?”血璃晃着筐里的绣谱,血芽在谱子上踩出串小火星。
石砚望着阵图上新亮起的区域,图上的光纹已经连起了柳树村和河西村,像条金红的带子,在灰雾里格外显眼:“去山南村,他们擅长‘藤甲绣’,听说当年为了挡影主的‘蚀骨风’,全村人都把绣架搬到了山洞里……”
阵图突然轻轻颤动,石砚低头一看,柳树村和河西村的光纹交汇处,竟新长出片小小的光纹,像朵刚冒头的念芷花——他突然明白,母亲说的“无界防线”,从来不是把村子圈起来,而是让每个村子的光,都能顺着线,传到另一个村子去。双念坊的念芷花刚开到第三茬,花田边的晒布架上,新绣的“无界防线”阵图正随着风轻轻晃。戏正用昆仑带回的魂灵线修补图上的裂痕,突然听见院门口传来“咔哒”声,像是什么硬物碰撞的响动。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站在门槛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永龟堂旧绣服,袖口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手腕。孩童的头发乱糟糟的,额角贴着块布,布上渗着点暗红的血渍,却睁着双异常清亮的眼睛,正盯着晒布架上的阵图。
“你是谁家的孩子?”戏放下手里的针,刚往前走两步,就看见孩童身后跟着个“同伴”——那是个用木头和铜片拼起来的机器小孩,关节处缠着锈迹斑斑的铁丝,脑袋是个豁口的铜壶,壶嘴正冒着丝丝白汽,像在呼吸。
孩童把怀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我叫浅,是永龟堂的人。”他的目光落在戏腰间的铁钩上,突然往后缩了缩,怀里的东西却没藏住,滚出来三枚碎片,在阳光下闪着不同的光。
最左边的碎片泛着柔和的金光,是记忆碎片,边缘的齿痕正好能和石砚带回的那两块拼合;中间的碎片漆黑如墨,表面缠着细密的黑线,像凝固的血,是戏从未见过的“痛苦碎片”;最右边的碎片则亮得刺眼,碎片里似乎有无数根线在流动,碰到阳光竟折射出彩虹——是“觉醒碎片”。
机器小孩突然动了,铜壶脑袋转向浅,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催促。浅赶紧把碎片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找……找藏。”藏从皇城赶回时,浅正蹲在花田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奇怪的图案——是三枚碎片拼在一起的形状,图案的中心,画着个小小的“影”字,和守旧派手里的青铜符上的字一模一样。机器小孩站在他身后,铜壶嘴里的白汽吹得浅的头发轻轻飘。
“你认识这个字?”藏蹲在浅面前,指着地上的“影”字。浅的身子猛地一颤,手里的觉醒碎片突然亮了,碎片里的线流得更快,映出个模糊的影像:一个穿黑斗篷的人,正把三枚碎片塞进浅的怀里,说“去永龟堂,找藏,他知道怎么拼”。
“影主……”浅的声音带着哭腔,痛苦碎片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把碎片扔出去,“他把碎片塞进我手里,说……说只有永龟堂能救我。”
机器小孩突然伸出铜片做的手,碰了碰浅发红的手心,痛苦碎片的温度竟渐渐降了下去。藏这才看清,机器小孩的胸口刻着个“永”字,是用永龟堂的绣针刻的,笔画边缘还残留着念芷花的粉末。
“这是……阿芷爹做的‘木甲童’。”缠骨夫人拄着拐杖走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当年他为了保护孤儿,用木头和铜片做了三个木甲童,能感知邪祟,还能……分担人的痛苦。”
她指着机器小孩的铜壶脑袋:“这里面装的是念芷花蜜和火绒草汁,能安抚痛苦碎片的戾气。浅,你是不是总做噩梦?梦见影主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