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眼底燃着近乎决绝的光,咬着牙道:“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一月后,便将城内军民尽数遣散。他们亦有家有业,犯不着为大魏殉城。至于朕……便效仿先帝,自裁于宫中。朕……誓死不做汉军阶下之囚!”
“陛下,万万不可啊!””曹肇与桓范齐声惊呼。
话音刚落,桓范已快步上前,枯瘦的手一把攥住曹芳的衣袖,语气急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陛下乃是大魏的根,怎可轻言死志?”
“况且就算真到了城破之际,臣仍有一计,未必不能使大魏幽而复明……”
曹芳闻言,只当是桓范为了宽慰自己,故意编排的话语。他疲惫地摆了摆手,没再听下去,转身一步步走下城头,留下一道落寞背影。
时光如指间沙,即使攥紧了也留不住,转眼便到了一月之期。
这三十日里,不其城的守军几乎没歇过——白日里顶着汉军的箭雨加固城防,夜里便趁着暮色分批组织突围,可次次都撞在汉军的铁壁上,狼狈地退了回来。
离成功最近的这回,曹芳亲自领着千余亲信,借着浓雾摸出了城,一口气逃到三十余里外的山谷。
他正以为能松口气,却见谷口尘烟大起。与刚送完南迁的百姓,带着部曲回营的关凤,撞了个正着。
关凤的断水刃映着雾光,率部直冲过来,魏军士卒为护曹芳接连倒下。曹芳见状,正欲提剑拼杀,却被桓范死死拽住,生生拦了下来。
最终,曹芳虽靠着曹肇与豹骑死战,带着寥寥数十人拼死逃回了城中,却也彻底没了心气。
是夜,明晖殿内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刺破了魏宫的死寂。
曹芳红着眼,挥手将案上的玉璧、青瓷盏扫落在地——玉器撞在金砖上裂成两半,瓷片飞溅着刮过他的衣摆,他却似未察觉般,只顾着将殿内的器物摔得七零八落。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殿内已遍地狼藉,曹芳才脱力瘫坐在冰凉的地上。
他望着殿顶的梁木,喉间溢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声音里满是绝望:“时不我与……此乃天亡我大魏啊!”
言罢,他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湿痕,扶着案角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挪至殿门处。
推开沉重的木门时,晨风吹得他一个踉跄,他忙稳住身形,对内侍沉声道:“去告知长思叔父与桓卿,即刻打开四门,将城中军民尽数遣散。”
说罢,他微微顿了顿,看着内侍泛红的眼眶,语气软了些:“尔等也跟着百姓一同出城吧,莫要再跟着朕,受这亡国之苦了。”
内侍闻言,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却又不敢多言,只得重重叩首,哽咽着躬身应诺,转身踉跄地去传旨。
一个时辰后,不其城四门缓缓洞开。百姓与降卒陆续走出,城外汉军早已列好阵型,身前摆着盛满粮食的木桶。
待用完吃食,士卒们按序引导众人往安置地而去,途中并无半分苛待。
刘禅则身着龙纹常服,在众将的簇拥下,踏着晨光走进了魏宫。
明晖殿内,曹芳端坐于正中皇座,面色平静。桓范与曹肇垂手站在两侧,甲胄未卸,却没了往日的锐气。
刘禅大步走上殿阶,放软语气,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兰卿贤侄,如今东莱已平,你若愿归降,朕先前许诺的‘安乐县公’之位,依旧作数。”
“呵。”曹芳闻言嗤笑一声,抬眼看向刘禅,目光里裹着几分冷冽的嘲讽:“朕若有此意,方才便已领着满朝文武出城乞降了,又何必守着这空殿,等到现在?”
“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张飞听得火起,大手按在腰间剑柄上,上前两步怒目圆睁,“既不肯降,又待何如?难不成还想顽抗到底?”
刘禅忙伸手拉住张飞的衣袖,笑着劝道:“三叔,莫要动气。兰卿贤侄许是尚未没想通罢了,算不得过错。”
说罢,他转向殿外,扬声道:“来人,先将三位‘请’至偏殿,好生伺候着。待过几日庆功宴后,再行计较。”
临了,他还不忘回头看向曹芳,语气带着几分劝诱:“兰卿贤侄,你若幡然醒悟,便差人来告知朕——朕对你的承诺,永远作数。”
殿外士卒得令,当即上前扣住三人臂膀,押着往偏殿走去。
待殿内只剩自家人,张飞便忍不住粗着嗓子嚷起来:“阿斗,你这究竟图啥?曹芳那厮死到临头还嘴硬着。”
“依俺看,直接斩了亦或是发配去朔方便是,圈禁起来干啥?你就不担心夜长梦多,中途出了岔子?”
杨再兴见状,快步走到殿门口,对守在外头的士卒沉声道:“你等退到殿外三十步处值守,此处有我与诸位将军在,无需担心。”
说罢,他轻轻掩上殿门,转身走回众人身边。
此时,关羽已伸手拉着张飞坐下,眉头微蹙,沉声劝道:“翼德,莫急!陛下如此安排,定有深意,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