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发时,燕山南麓的晨雾尚未散尽。羊肠般狭窄的路径两侧,峭壁直插云天,飞影骑的战马不时踢落碎石,坠入谷底的声响闷闷传来,在山谷间荡开层层回音。
行至午后,浓雾渐散,一名斥候策马奔至队前:“将军,前方岔路口发现三具尸体,皆是平民打扮,胸口有明显刀伤!”
片刻后,杨再兴策马来到路口,忙翻身下马,蹲身细查伤口,指腹抚过那平整的切面:“此乃幽州军的制式环首刀所伤。他们这是欲效仿曹操当年在汉中的手段,要将百姓尽数迁走啊!”
说着,他轻轻为尸身合上双眼,语气沉得像块石头:“至于那些不愿背井离乡的……便用屠刀逼着走。看来这一带的百姓,要么被掳走,要么便已遭了毒手。”
言罢,他直起身望向密林深处,目光如炬:“传令各队,加快速度,日落前务必抵达徐无县!”
待大军赶到徐无县时,城内果然空无一人。街道上的酒旗还在风中摇摇晃晃,店铺门板却半敞着,柜台上的铜钱撒了一地,似是匆忙逃离时碰倒的。
甘宁见状大步上前,一脚踹开门板,忽见长凳翻倒的后堂里,梁柱上绑着个血人,凑近一看竟是掌柜:“快……快救我……”
“掌柜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再兴亲手解开绳索,亲兵忙递上水囊。
掌柜猛灌两口,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昨夜……昨夜县令带了一队骑兵前来,杀了不肯跟他走的百姓,还说……还说要将人头尽数挂在城楼上……”
杨再兴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对甘宁沉声道:“传令下去——步卒在城内休整一日,先将城中百姓的尸身尽数寻出安葬。飞影骑随我先行,去勘察俊靡县的地形。”
他翻身上马时,赤焰雪蹄忽然焦躁地刨着青石板,一声长嘶刺破死寂的街巷,惊得檐角落叶簌簌坠落,回音在空荡的城郭里层层荡开,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五日后清晨,东线汉军终于抵达俊靡县外的鹰嘴崖。
杨再兴登上崖顶,见县城坐落于两山之间的隘口,城墙由青石砌成,西门外是湍急的溪流,东门则连着一片开阔河滩,地势无遮无拦。城头守军甲胄锃亮,旌旗在晨风中猎猎翻飞,一望便知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这才像是阎柔的手笔嘛。”甘宁趴在崖边,轻哼一声,手指点着城上箭楼数算,“振武你看,城头少说有三千人,还架着十架投石机呢!”
杨再兴抬手覆在眼上,指尖微张如搭凉棚,目光直直射向城头了望塔:“西门临溪,地势险恶难攻;东门虽开阔,却正对着这片河滩——他们这是料定了我等会从东门强攻,故而让投石机居高临下,以便将我军一网打尽啊。”
说着,他缓缓转身,对甘宁沉声道:“兴霸,你带两千步兵去西侧山腰架设弩车,明日辰时,佯攻西门,务必将守军主力尽皆吸引过去。”
“振武,那你呢?”甘宁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入夜后,我带飞影骑从北侧野猪岭绕过去。”杨再兴指向崖后一条隐在草木间的小径,“斥候回报,此路能通到东门后的山坡,只是狭窄陡峭,有些不好走。”
次日辰时,俊靡县西门外忽然杀声震天。甘宁指挥步卒推着云梯奋勇冲锋,弩车射出的箭矢如密雨般泼洒在城头,石木碎裂声与喊杀声交织成一片。
守城将领见了,果然中计,急调主力驰援西门,竟连东门的巡逻兵都抽走了大半,只留寥寥百人看守。
午时三刻,东门后的山坡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杨再兴率飞影骑从密林中骤然冲出,胯下赤焰雪蹄马纵身跃过矮丘,稳稳落在东门外的河滩上。
数息后,他手中赤月枪猛地一探,枪尖如毒蛇出洞,精准挑中门后的横闩,只听“咔哒”一声脆响,粗壮的木闩应声断裂。沉重的木门失去束缚,“哐当”一声向内撞开。
“杀!”飞影骑如决堤潮水般涌入,守军猝不及防,瞬间溃散奔逃。
守将在西门听闻东门失守,怒吼着提刀赶来,却正撞见杨再兴在城内命人张贴安民告示,顿时气得目眦欲裂:“杨再兴!某家与你拼了!”
杨再兴侧身轻避,躲过他劈来的刀锋,赤月枪顺势一缠,精准锁住他的手腕,只轻轻一拧,长刀便“当啷”落地。
“阎柔残害百姓,尔助纣为虐,今日被擒,可知罪否?”话音未落,身旁亲卫已上前将那守将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清点战利品时,甘宁在县衙后堂翻出数十箱金银珠宝,他一脚踹在箱角,怒声骂道:“这帮魏狗,就知道往死里盘剥百姓!”
杨再兴却对着墙上的布防图凝神细看,图上渔阳东侧的防线标注得密密麻麻,唯独白檀县一带空空如也,仿佛被人刻意遗忘。
“看来阎柔亦在提防我军袭扰侧后,只是可惜了……唯独遗漏了白檀县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