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血瞳微转,已将下方数十残兵的状况尽收“眼底”。生命之火微弱,如风中残烛,伤重濒死者十之七八,皆凭一口硬气强撑。那为首跪伏的汉子,腿骨尽碎,犹自以头抵地,肩背绷紧,显是恐惧到了极致,却又硬挺着不肯瘫软。
沈承钧未开口。他缓缓抬起那只尚好的右手,指尖掠过胸前一道新生的晶裂,沾上一抹粘稠黑血。动作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冷漠,仿佛触碰的不是自己的伤躯。随即,他屈指一弹。
嗤! 那滴黑血破空而去,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落在陈石头面前不足三尺的焦土上。
啪嗒一声轻响,黑血竟如强酸,瞬间将地面蚀出一个小坑,冒出丝丝黑气,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诅咒气息。
所有残兵身体剧震,骇得魂飞魄散,连头都不敢稍抬。
陈石头更是浑身一僵,几乎闭目待死。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自上方传来:
“报上番号,残存员额。”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钻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石头猛地抬头,因恐惧和激动,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启…启禀…阎罗…大人…!”他气息不接,剧烈咳嗽起来,咳出带血的沙粒,“北…北境军…先锋营…第三斥候队…队正…陈石头…报…报到!”
他身后一名伤势稍轻的老兵赶紧接口,声音同样嘶哑:“禀大人!我部…原满编五十人…现…现存活…三十七人!皆…皆带伤!重伤…二十有一!”
沈承钧血瞳扫过,数字分毫不差。他沉默片刻,那沉默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
“此地非久留之所,”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无波无澜,“天机阁爪牙,或至。”
一句话,让所有残兵刚刚升起的一丝渺茫希望瞬间又被更大的恐惧吞噬。他们已是强弩之末,莫说天机阁高手,便是再来一小队寻常修士,也足以将他们尽数屠灭。
陈石头脸上血色尽褪,绝望道:“大人…我等…已无力再战…转进…”他看了看身边连站立都困难的袍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弃同泽而逃,北境军无此规矩!可不走,便是等死。
就在这时,远方天际,忽传来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响!
众人脸色骤变!说曹操曹操便到?!
沈承钧血瞳骤亮,猛地转向声响来处!右眼冰冷,左眼猩红,一股混合着神威与杀意的气息骤然腾起!
然而,来的并非追兵。
只见数道色泽不一、却同样显得残破狼狈的遁光,歪歪斜斜地自远处掠来,速度并不甚快,显也是力竭之象。遁光之上,站着十余名修士,衣着各异,并非天机阁制式服饰,个个带伤,神情悲怆中带着一丝最后的决绝。
他们显然也发现了下方焦土上的沈承钧及其身后跪伏的北境残军,遁光一滞,似乎有些惊疑不定。为首一名老者,断了一臂,空袖随风激荡,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死死盯住了沈承钧。
双方隔着数百丈距离,遥遥对峙。风声更急。
那断臂老者目光扫过沈承钧异于常人的灰蓝长发、苍白面容、诡异双瞳,尤其是那周身隐隐散发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与死气,眼中惊疑不定。但他旋即看到了沈承钧身后那些北境军残兵的装束,眼中猛地爆出一团精光!
“前方…可是北境的弟兄?!”老者运起残力,声音沙哑却穿透力极强。
陈石头一愣,挣扎着想抬头,却被沈承钧无形气场所慑,不敢妄动。
沈承钧血瞳微眯,并未回应。
那老者见状,似下了决心,催动遁光又近前百丈,于空中拱手,语气急切:“吾等乃‘铁血战盟’残部!遭天机阁与玄罡风盟联军伏击,一路溃退至此!闻得此地先前有惊天波动,特来探查…可是…可是有强者在此阻敌?不知…可见过我战盟盟主…敖不赢少主?”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和希冀。
铁血战盟?敖不赢?
沈承钧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家伙嬉笑怒骂、最后却驾驶机关残骸冲向魔神脊椎的背影。他搭在胸前晶裂处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未开口,但他身后,陈石头已失声叫道:“是…是战盟的朋友?!敖少主他…他…”他说不下去,眼中涌起悲恸。
空中那十余名战盟修士脸色瞬间惨白。那断臂老者身形晃了晃,独眼中最后的光彩似乎都黯淡下去,喃喃道:“果然…果然也…”他猛地一咬牙,压下悲声,目光再次投向沈承钧,更添几分惊疑与审视:“阁下是…?”
沈承钧终于开口,声音冷硬:“沈承钧。”
名字一出,战盟众人先是茫然,随即那断臂老者似想到什么,独眼猛地睁大,失声道:“沈承钧?!可是…可是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