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陛下,看在叡儿的份上,稍稍体谅。”
“跳!”
曹丕猛地一拍案几,声色俱厉。
“别拿叡儿说话,若不是你生下了叡儿,这里哪里有你的位置?”
“中山甄家,说是河北世家,在我眼中,不过是利欲熏心,贪生怕死的蝼蚁而已。你今天不跳,我曹魏灭亡之前,我把你甄家,灭杀满门!”
“怎么,你们不会以为士颂敢杀,我曹丕就不敢杀你们这些门阀世家了吧!”
赤裸裸的威胁。让甄宓浑身剧颤,她知道皇帝做得出来。
她绝望地看了一眼周围,乐工们纷纷避开她的视线,内侍们低头屏息。她咬了咬下唇,泪水无声滑落,最终,缓缓脱掉了丝履,露出一双洁白纤细的玉足。
乐声变得极其缓慢而诡异,试图配合这残酷的指令。
甄宓踮起脚尖,试图在那片滑腻粘稠、遍布陷阱的地面上寻找支点。
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细微的滑动和全身的紧绷颤抖,她的舞姿完全变形,充满了痛苦与恐惧,早已失了舞蹈的仙气,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美感。
另外一侧,薛夜来也在一旁伴舞,尽可能配合着甄宓的步调。
这种场景,曹丕却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他似乎从这种将他人的痛苦与尊严踩在脚下的行为中,获得了某种扭曲的掌控感和宣泄。
袁熙的妻子?曹冲求而不得的洛神?父亲的珍宝?天下的美誉?
此刻,不都在他脚下痛苦挣扎。
“好!跳得好!”
他大声叫好,又抓起一把蜜饯果子,砸向甄宓和薛夜来。
“赏你们的,哈哈哈。”
果子砸在甄宓湿透的彩衣上,留下甜腻的污渍。
她一个趔趄,终于支撑不住,惊叫一声向一旁滑倒。幸得旁边一个侍女眼疾手快扶住,才免于重伤。
曹丕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烦躁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扫兴,退下吧。”
两名内侍慌忙上前,将几乎虚脱的甄宓搀扶下去。
也就在此刻,郭女王从殿外走进,屏着呼吸,小步趋前,声音柔和。
“钟太尉已经在宫外等候了三个时辰,说有紧急政务,关乎邺城内百姓安置,亟待陛下做出最后决断。”
话未说完,一只镶嵌着明珠的玉杯带着厉风砸了过来,堪堪擦着她的额角飞过,撞在蟠龙金柱上,摔得粉碎。
“朕说过,城内防务,钟繇自己决断即可,他不是和司马懿关系不错吗?司马懿都自封晋王了,他也可以封个赵王,自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反正士颂的三路大军到来,我们一样都得死!”
“我曹家得灭,他钟家一样活不下去!”
曹丕的声音并不高,却因极度的不耐烦和暴戾而显得可怖。
郭女王当即跪下,进言道:“陛下,如今大事未定,何故自甘堕落,河北军民士族,还需依靠陛下带领,对抗西楚。”
“以陛下之才,邺城之固,那西楚未必能得手。当年先帝征河北时,连袁尚,袁谭兄弟都能依靠坚城退敌,何况对面那士颂。”
郭女王言辞切切,讲述着曹操当年第一次攻邺城不下,退回许昌的旧事。
曹丕轻蔑一笑,根本不搭理郭女王,他转头看向周围的乐师。
“乐曲怎么停下了?谁准你们停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工首领脸色惨白,却不敢违逆,只得硬着头皮,指挥乐队以一种近乎癫狂的速度和力度演奏起来。
而跪在当场的郭女王,在这乐曲背景下,显得越发的尴尬。
就在这时,殿外隐隐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洪亮焦急的声音穿透乐声和重门,隐约可辨。
“臣,征西将军夏侯渊!有紧急军情禀报,求见陛下!”
听到夏侯渊的声音,殿内诸人,反应各不相同。
王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郭奕也猛地抬起了头。
如今这局面下,夏侯渊作为宗亲重将,无疑是曹魏的擎天巨柱。
他的声音,仿佛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醒了曹丕。
曹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侧耳听着那遥远却执拗的呼喊。
那一刻,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战败的羞耻被重新勾起,或许是残留的一丝责任感被触动。
但仅仅是一瞬。下一刻,更深的烦躁和一种近乎自虐的逆反心理攫住了他。
不能见!
他无法面对那些曾经见证过他雄心,如今却目睹他惨败的臣子将军。尤其是夏侯渊这样的猛将,他的每一次叩拜,每一次陈述,都会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溃烂的自尊上。
“拦住他!”
曹丕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对着殿门方向吼道:“传朕的旨意,让夏侯渊滚回军营!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