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檀玉脸上那几分微不可察的委屈与恼怒,沈兆顿时气势全无。
他哑口无言,嘴唇翕张,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我不知道她那么对你,我那时只是不想回来。”
檀玉盯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不知道。沈公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檀玉语气很轻,轻到让人以为他要说什么软话,没想到开口就是:“我曾经以为你在这个府里有一定的话语权,没想到你连自己院子里都这点事都不清楚。”
沈兆皱眉,刚想解释。
下一秒就见檀玉目光黯淡,拧着眉低声喃喃了句:“这样的情况,我还怎么顺利和离……”
沈兆的脸登时就黑了。
他生了一张好脸,此刻的面容却有几分难看的扭曲,咬牙切齿道:“够了。”
“我今天一整日都在想着怎么哄你高兴,你倒好,张口就是怎么和我和离的事?”
沈兆十分不解。
他能看出檀玉在和自己宣泄情绪。
可他身为堂堂安远侯长子、备受器重的朝廷命官,像个小媳妇一样,为一个成婚才四日的男妻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甚至不惜为檀玉忤逆了待他无比宠溺的母亲
——这还不够吗?
沈兆本就心情不好,眼下更是怒火中烧。
他今早在御书房觐见,结果被御史台那几个疯狗弹劾私下作风不良,陛下当着好几个臣子的面训斥了他,还罚了他半年俸禄。
结果好不容易回家,挂上笑脸,还要面对檀玉的质问。
“母亲做的错事我今早就已经说过她,她以后不会再刁难你,我也不会再夜不归宿,这还不够吗?”
沈兆叹了声:“檀玉,你到底还在闹什么呢?”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他们明明在同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十句。
寂静的饭桌上。
安远侯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冷冷看向檀玉,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你这孩子,半个月过去,难道还在同兆儿闹脾气?”
在安远侯看来,他已经对这个恩人的孩子仁至义尽。
“看在当年的救命之恩上,我安远侯府不仅不嫌弃你是男儿身,还将你娶进来好吃好喝供着不说,连银钱都不曾断过。”
“可如果没有安远侯府,你便只能像你爹娘那样靠着双手勉强为生。
不要说像现在这样顿顿大鱼大肉,恐怕一件像样的粗布褂子都买不起!”
安远侯的脸上带有王孙贵族刻在骨子里的傲慢。
在他们的认知中,一群出身低微、贱如蝼蚁的平民百姓,只要施舍点金银,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至于这群人的尊严和意愿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好比这桩婚事,算起来檀玉根本没有任何损失。
就像那些平民做梦都不敢想的那样,檀玉借着安远侯的施舍,才能从麻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所以这个小小的猎户之子,到底是哪里生出的勇气,让他敢和自己的长子耍性子?
檀玉当然没有蠢到在饭桌上和位高权重的安远侯叫板。
他私底下敢跟沈兆怎么样——
是因为沈兆虽然同样傲慢同样混蛋,但比他爹多了一种叫“良心”的好东西。
因为还有点良心,所以沈兆会愧疚,会弥补。
可惜安远侯没有。
一个浸淫朝堂、宦海沉浮多年的侯爷,手段远比沈兆狠辣阴毒的多,也肆无忌惮的多。
安远侯连自己亲子都能动手打个半死,更遑论是他?
檀玉丝毫不怀疑,他只要在饭桌上说出一句让安远侯不满的话,今日都免不了一顿苦头吃。
“侯爷您误会了。”
檀玉放下筷子,垂下眼帘说:“都说食不言、寝不语,我只是在学着遵守府里的规矩。”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的低了,安远侯就是想发难也没有借口。
果不其然,安远侯听见这句话后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侯夫人嗤了声:“多学些规矩也好,否则出去丢的还是侯府的脸。”
都是因为这个男妻,她最疼爱也最长脸的儿子最近都不听她话,还几次三番训斥她这个母亲不懂事。
侯爷也跟疯了一样,说什么都不让兆儿休了他。
沈兆半个月连日碰壁,听见檀玉的话,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借着在爹娘面前,他虚虚握住了檀玉的手腕,微微一笑:“你想通了就好。”
檀玉低着头,不动声色挣开。
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已经把这一家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
翌日。
檀玉再一次出府。
七拐八拐,来到那间茶楼。
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