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声无息地踏入村庄,仿佛是从浓雾中渗透出来的墨滴,每一步都让地面的霜白加深一分。
这三人身着一模一样的陈旧灰衣,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唯一裸露在外的,是那两只眼眶——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深不见底的纯粹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希望。
“无名者安,有名者诛。”
森然的低语从他们喉间溢出,不是人类的语言,更像是金属摩擦的噪音,带着一种剥夺一切意义的冰冷规则。
村口,一个刚刚在写名台上用颤抖的手指蘸着朱砂,写下自己名字的少年,脸上的喜悦尚未散去。
他叫李狗蛋,一个卑微的名字,却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真实地活在这个世上。
三名夺名使的黑色眼眶瞬间锁定了他。
其中一道灰影如鬼魅般飘至少年身前,枯瘦如柴、指甲漆黑的手掌猛地按在他的额头上。
那掌心仿佛一个黑洞,少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极度的痛苦。
“注销!”
厉喝声如同一柄无形的铁锤,砸进少年的脑海。
“啊——!”少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脸上的五官剧烈扭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胡乱揉捏,皮肤下的血肉在疯狂蠕动。
他拼命地想记起什么,但那两个刚刚让他感到无比骄傲的字,正从他的记忆中被一股蛮横的力量连根拔起,化为一片空白。
惨叫声戛然而止。
少年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僵直,呆立原地,成了一具只有呼吸的木偶。
“住手!”
一声爆喝如惊雷炸响,赵轩的身影裹挟着炽热的气浪瞬息而至。
他手中那柄由井火凝聚而成的长刀,在昏暗的雾气中拉出一道璀璨的赤红刀光,直斩向那只按在少年头顶的黑手。
刀锋过处,一道浓郁的黑气被斩断,发出刺耳的尖啸。
但赵轩的眉头却紧紧皱起,刀上传来的触感空洞而虚无,根本不像是砍中实体。
那名夺名使的手掌只是变得虚幻了一瞬,便再次凝实,而它那纯黑的眼眶,缓缓转向了赵轩。
“活物?”赵轩心中一凛,随即否定,“不对,是‘名种’操控的傀儡!”
“小心,他们是夺名使!”云无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脸色凝重,“它们的目标是清空所有刚刚获得名字的人,要在这片土地上,重建它们那套死寂的秩序!”
三名夺名使的黑色眼球同时转向赵轩,口中继续着那令人灵魂战栗的低语:“有名者……诛!”
赵轩冷眼环视着这三具行尸走肉,以及那个已经失去灵魂的少年,井火长刀上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村庄:“那就让它们知道,名字,不是刻在纸上,是刻在心里的!”
威胁迫在眉睫,写名台成了最危险的地方,也成了必须守护的圣地。
赵轩看着那些惊恐却又不愿意退去的村民,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大步走向村中央那块巨大的无字碑,转身对众人道:“不想忘记自己是谁的,都过来!”
他盘膝坐在碑前,双手按在冰冷的石面上,体内的井火之力透体而出,瞬间将整座石碑包裹。
他要做的,是将所有已命名者的记忆与神魂烙印,凝聚成一道永不磨灭的“名印”,尽数封入这块无字碑中!
“我叫赵轩!”他第一个将自己的名字和存在,化作一道神魂烙印,狠狠打入碑体。
石碑剧震,仿佛承受了千钧重压。
“我叫……王二柱!”一个壮汉嘶吼着,将自己的意志投向石碑。
“我叫……孙巧儿!”一个少女含泪喊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
每一句“我叫”,都代表着一个刚刚苏醒的灵魂。
赵轩以自身神魂为熔炉,以井火为锤,将这些脆弱的记忆烙印一一炼化,再强行打入无字碑深处。
这个过程,无异于将成百上千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尽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当第一百个名字注入时,赵轩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碑体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轰鸣。
一缕鲜血从他鼻腔流下,紧接着是眼角、耳孔、嘴角……他七窍流血,面色惨白如纸,但按在石碑上的双手却纹丝不动,眼神坚定如初。
远在村塾的墨守真猛地抬头,他感应到了赵轩正在承受的恐怖压力。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手腕,任由鲜血流淌,以指为笔,在空中急速书写一道血色符箓。
“以我之血,固守真名,敕!”
血符化作一道流光,跨越空间,瞬间没入无字碑中,为即将崩溃的封印注入了一股坚韧的力量。
终于,当最后一个村民的名字烙印完成,整座无字碑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万丈金光冲天而起,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