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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如烟花般炸裂,阿禾的身影彻底消散。
但那一声“我还活着”,却如洪钟大吕,震荡在百里之内所有自名者的心头。
那些因恐惧而黯淡的名字,竟奇迹般地重新亮起,光芒比之前更加坚定。
婠婠怔立原地,许久,才低声呢喃:“原来……这世上,有比情锁更重的东西,是执念。”
雷霆三击,皆被凡人以不同方式挡下。
天穹之上,那宏大的意志仿佛被激怒了。
雷云翻滚,一个身披金甲的身影踏着雷光而至,他手中托着一块残缺的玉圭,圭上浮现出无数条细密的金链,散发着专门针对魂魄的阴冷气息。
“天授残圭!”来者正是李长河,他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下方仍在挣扎的陈三娘,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不过一介凡妇,蝼蚁之身,也配执名于天地之间?”
话音落,他手中残圭一震,百道金链如闻腥而动的毒蛇,破空而出,目标直指那座小小的写名台,要将这反抗的源头连根拔起,将所有执名之魂尽数锁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云突然自地底冲天而起,挡在了写名台前。
那是一个浑身焦黑,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红云。
他以残破之躯硬撼金链,双掌猛地按在地上,口中喝出洪荒古音:“名非天赐,乃心所承!”
他残破的身躯在接触金链的刹那间,轰然崩解,化作一道浓郁的灰雾屏障,竟暂时迟滞了金链的攻势。
在彻底消散的前一刻,他用尽最后的神念,向山巅之上的赵轩传去一道意念:“用他们的笔……不是你的火。”
山巅,赵轩目睹了这一切。
从陈三娘的死守,到寇仲的血誓,再到阿禾的献祭,以及红云最后的忠告。
他本已准备引动师门禁器“焚名神像”,以雷霆手段焚尽来犯之敌。
但玄真子的话语,红云的牺牲,让他猛然醒悟。
真正的护灯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佛,而是那些愿意在灯下,写下自己名字的,每一个凡人。
他缓缓收回了准备掐动法诀的手,反而将体内奔涌的道火尽数凝聚于右手指尖。
那不是焚烧万物的毁灭之火,而是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承名之火。
他将燃烧的指尖,轻轻点向自己的眉心。
“我名赵轩——”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传遍四野,“非天授,非册定,自书于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的道种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那一点承名之火瞬间被引爆,顺着他的经脉奔涌而出,从他全身亿万毛孔中喷薄,化作万千纤细的火丝,随风散向人间大地。
每一丝火,都带着赵轩的意志。
它们飘入千村万落,精准地落入每一个执笔之人的灯火之中。
凡持笔者,无论老幼妇孺,无论草莽英雄,皆感觉心中一热,随即,他们手中的毛笔笔尖,竟“噗”的一声,自发地燃起了一点豆大的金色火焰。
千千万万的笔,在同一时刻燃烧。
大地之上,仿佛亮起了漫天星辰,与天空的雷云对峙。
第四道,第五道,乃至成百上千道册雷,如暴雨般倾盆而下。
然而,迎接它们的,却是无数燃烧着火焰的笔锋。
一点星火,微不足道。
但万千星火,足以燎原!
无数燃烧的笔锋向上刺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无数“嗤嗤”的轻鸣。
那足以抹杀神魂的册雷,竟被这些凡人的笔锋轻易刺穿、撕裂,化作漫天光雨,无害地洒落。
天外那道宏大而漠然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停顿。
仿佛,它第一次被“人”这种生灵,问住了。
雷云缓缓散去,天光乍现。
陈三娘虚脱般地跪坐在地,看着怀中幼子皮肤上重新清晰稳固的“陈牛”二字,喜极而泣。
村落里,响起了劫后余生的欢呼。
她擦干眼泪,撑着写名台站起身,挨个查看村里人的情况。
名字都保住了,灯火也重新明亮起来,一切似乎都过去了。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一个角落里的少年身上。
少年名叫铁柱,他胸口上“铁柱”二字刻得比谁都深,清晰无比。
可他的眼神,却空洞得可怕,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对周围的欢呼和哭泣充耳不闻,仿佛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陈三娘心中猛地一沉,一个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名字保住了……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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