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在死寂中响起:“赤松子……还未醒?”他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云雾,死死锁在那自深渊中缓缓浮起的半透明石碑之上。
石碑巨大无朋,碑面之上,“天录”二字古朴苍劲,却隐隐透着一股即将燃尽的猩红,仿佛是旧时代最后的回光返照。
赵轩却仿佛置身事外,他悠然地提起手中的地脉茶壶,壶嘴的氤氲白气盘旋而上,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茶香。
他轻轻嗅了一口,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茶未凉,心怎可先寒?”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赤松子,这位自上古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道韵残影,是所有古老意志中最执拗于旧律的存在。
他曾是掌管天地雨泽的正神,一生信奉“天命不可违”,坚信秩序与规则是维系世界运转的唯一基石。
如今,天道崩毁,万序混乱,他便欲借这天录残碑,重塑他心中的名序。
这并非是恶,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一个困了他无尽岁月的心障。
话音未落,赵轩已牵起婠婠的手,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出现在云泽深处,那座巨大的天录残碑之前。
他们二人,不带一兵一卒,不持一件法宝,唯有赵轩手中那把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地脉茶壶。
石碑前,一道模糊却又无比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赤松子。
他周身环绕着沧桑古老的气息,仿佛并非一个生灵,而是一段凝固了的历史。
他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却如同金石交击,响彻整个云泽:“名不正则道不顺,序不久则世不存!尔等毁天律,乱万序,与那祸世的邪魔何异?”
声浪滚滚,带着审判般的威严,让周围翻涌的雾气都为之一滞。
赵轩并未回答他的质问,只是平静地走到石碑基座旁。
那基座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凹槽,仿佛就是为了等待什么东西的注入。
他提起地脉茶壶,倾斜壶身,一道温热的茶液便缓缓流入了凹槽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波动,没有毁天灭地的道则碰撞。
那茶液只是安静地渗入石碑,仿佛水入海绵,无声无息。
然而,下一刻,整座天录残碑骤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碑面之上,那两个猩红的“天录”二字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幕飞速闪过的光影记忆。
画面中,一个身着道袍、面容坚毅的年轻神只,正是赤松子。
他跪拜于金碧辉煌的天庭之上,身后是万里焦土,亿万嗷嗷待哺的生民。
他叩首泣血,祈求天帝降下甘霖,救助凡间。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天帝冰冷的斥责与一道削去他神名、贬其道果的无情天罚!
只因,他所庇佑的那片土地,按照“天律”,气数已尽,当有此劫。
他为民请命,便是“违逆天命”。
赤松子那凝实如山的身影猛地一震,周身环绕的古老气息瞬间紊乱。
他死死盯着碑面上那让他痛苦了无数纪元的一幕,眼中的执着与冰冷开始寸寸碎裂。
原来,他穷尽一生去维护的“天律”,早已不是守护众生的准绳,而是禁锢善念、扼杀希望的冰冷枷锁。
他所坚守的“道”,从背叛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一缕茶香,不知何时已悄然钻入他的神魂深处,温润着他那早已干涸枯寂的道心。
赤松子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清泪自那虚幻的脸颊滑落,他发出一声跨越了千载光阴的长叹,声音沙哑而疲惫:“我……我一直……在等一个能告诉我‘可不必如此’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然抬手,一掌拍向身前的天录残碑。
没有巨响,没有崩塌。
那座象征着旧时代最后秩序的石碑,竟在他一掌之下,悄然崩解,化作亿万点晶莹剔透的清露,如一场盛大的甘霖,挥洒向整个干涸已久的昆仑云泽。
霎时间,死寂的大地之上,雨雾升腾,枯黄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绝迹多年的灵泉重新开始汩汩流淌。
整个云泽,不过在转瞬之间,便恢复了上古之时的勃勃生机。
赤松子虚幻的身影在漫天甘霖中变得越发透明,他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赵轩,那眼神中再无半分执拗,只剩下释然与感激:“你非破道者,而是……补道之人。”
言罢,他的身影如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唯有一缕精纯无比的道韵,自他消散之处升起,如倦鸟归林般,瞬间没入赵轩的命轮之中。
赵轩只觉神魂一震,他那早已圆满的“断名之道”,在这一刻竟再次精进,补全了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缺憾,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圆融。
遥远的人参果树下,镇元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