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地脉的毒雾终将消散,可人心的“蚀空”,却需要无数个春秋,才能被敬畏与悔悟,慢慢填满——
就像铅山岩壁上的“悔”字,被酸雾蚀了又蚀,却在某个春雨过后,竟冒出了新芽,
那是地脉的慈悲,
也是人间的希望。
《蚀空·酸雷劫》
第二章:雷暴前夜
戌时初刻的铅山被乌云压得喘不过气,第一声闷雷滚过天际,震得岩壁上的酸水滴簌簌落下。赵莽趴在悬崖边,指甲抠进长满青苔的岩石,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进下方的毒浆,立刻腾起淡绿色的雾——那是血液里的铁与硫酸反应,生成的硫化氢,带着腥甜的死亡气息。
下方矿道里,倭寇铁甲军的鎏金盔甲在酸雾里闪着诡异的光。赵莽看见最前方的武士忽然踉跄,左手抚上脖颈——甲胄接缝处的皮肤被浓硫酸蚀出细泡,银亮色的汞蒸气正顺着锁子甲的缝隙钻进去,与他脸上涂的铅粉(碱式碳酸铅)剧烈反应,青黑色的蚀斑如蛛网般蔓延,瞬间爬满半张脸。
“大人,毒雾……有毒!”武士的惨叫被第二声闷雷盖过。赵莽看见倭寇首领挥了挥手,几个足轻抬出绘有“五三桐”的牛皮帐,往地上一铺,竟将毒浆与汞液隔出一条“安全道”——牛皮经鱼油浸泡,暂时挡住了硫酸的侵蚀,却挡不住汞蒸气的渗透,帐角很快被染成银亮色,像被毒雾啃食的伤口。
矿道深处传来“簌簌”的响动,是铅矿层在暴雨中松动。赵莽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酒壶,壶身的“仇”字被酸雾蚀得深浅不一,此刻贴着掌心发烫——壶里装着他用毒浆泡了三年的“蚀骨酒”,酒液里悬浮着细小的汞珠,随他的呼吸轻轻晃动,像一群等待猎物的毒蜂。
“头儿,矿奴们撑不住了。”老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喘息。赵莽回头,看见几个矿奴靠着岩壁瘫坐,他们的嘴唇泛着青紫色,指甲盖下积着铅灰色的粉末——那是长期吸入铅尘的“铅线”,此刻在酸雾里,竟泛着诡异的荧光。最年轻的阿铁抱着木镐,指缝间渗着黑血,却仍盯着前方的倭寇,眼神里淬着恨。
第三声闷雷炸响时,倭寇的牛皮帐终于撑不住了。硫酸透过牛皮纤维,在帐面上烫出无数小孔,汞蒸气趁机涌入,在武士们的甲胄内形成“毒雾团”。赵莽看见一个足轻扯开领口,试图透气,却被汞蒸气呛得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落在牛皮帐上,立刻蚀出碗口大的洞——血液里的水分加速了硫酸的渗透,也让汞珠顺着伤口钻进血管。
“放酸水!”赵莽忽然低吼。老拐一拉身边的麻绳,岩壁上的木闸“吱呀”开启,青紫色的酸水裹着铅矿碎末倾泻而下,在矿道里形成一条“酸河”。倭寇们惊觉不对,却为时已晚——酸水与牛皮帐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牛皮纤维被硫酸分解成黑色的碳化物,随水流向倭寇的铁靴,瞬间将靴底蚀穿。
“八嘎!退到高处!”倭寇首领的怒吼带着颤音。他的鎏金头盔已被酸雾蚀掉半边,露出染血的额角,却在抬头时,看见悬崖上的赵莽——对方手里举着个青铜酒壶,壶口正对着下方,银亮色的汞珠混着酸雾,如同一道毒链,向他们席卷而来。
赵莽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夜:倭寇的火把照亮渔村,妻子将他推进柴堆,自己却被倭刀刺穿。此刻他望着下方的倭寇,指尖的酒壶盖“咔嗒”打开,汞珠与酸雾喷涌而出,在雷暴的暗光里闪着幽蓝的光——那不是复仇的光,是地脉的怒火,借他的手,烧向所有贪婪的越界者。
矿道深处的“酸雷”开始轰鸣,岩壁上的铅矿层渗出大量酸水,与汞液汇流,形成泛着荧光的“毒沼”。赵莽看见倭寇们在毒沼里跌撞,铁靴与毒沼摩擦,迸出的火星点燃了悬浮的硫化氢,淡紫色的火焰裹着汞珠,如同一群火蝶,扑向他们的甲胄。鎏金纹在火中融化,顺着甲胄缝隙滴下,与硫酸反应生成剧毒的金盐(Aucl?),落在皮肤上便是一个血洞。
“赵莽!”倭寇首领忽然喊出他的名字,“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解恨?”他的声音被酸雾呛得破碎,却让赵莽的手忽然发抖——这个声音,曾在三年前的夜里,笑着下令屠杀他的妻儿。此刻对方的脸被毒雾蚀得溃烂,却仍能看清左眼角的刀疤,那是他用柴刀砍出的伤口,如今却成了复仇的印记。
“解恨?”赵莽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酸雷的轰鸣,“我要的是你们知道,被蚀骨的滋味。”他松开手,青铜酒壶坠入毒沼,壶身的“仇”字在酸水中崩裂,碎成无数片,每一片都沾着汞珠,像无数把小刀,扎进倭寇的甲胄。酒壶里的“蚀骨酒”与毒沼混合,爆发出剧烈的化学反应,紫色的毒焰腾起,将整个矿道照得如同白昼。
雷暴达到顶峰,一道闪电劈开铅山的夜空,照亮了悬崖上赵莽的脸——他的手背上,铅斑与汞纹交织成网状,如同地脉的烙印。矿奴们在他身后呐喊,却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求生——他们终于明白,这场由贪欲引发的劫数,从来不是人与人的仇恨,是人心与地脉的对抗,而地脉的怒火,终将